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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激战正酣,台下看台一角,萧祺然目视二人,捏着扇骨的手指微微泛白,脸上却无甚表情。

    他固然忧心谢随安的身体状况,但事已成定局,他再不情愿,也希望能换来一个圆满的结果。

    有一人不偏不倚坐于他身侧,欣赏上台上谢随安可堪狼狈的样子,笑说:“这便是你精心教导出来的徒弟?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萧祺然对谢随安的节节败退早有预料,自不会因贺良念三言两语动摇了心神,只将矛头拨回道:“彼此彼此。”

    见萧祺然无意相争,贺良念的笑容愈发恶劣:“不如萧兄同我赌上一赌,猜猜你这宝贝徒儿,几招之内会落败?”

    他假意晃眼一扫,复笑:“我猜是二十招以内。”

    谢随安的状态已不算很好,这还算解寄灵未使出全力的情况下。尽管她尽力抵抗,致使自己不至于战败,但每一招应对已使她精疲力尽,雪青色的衣裙上已渗出条条深色来——她受了不少伤,令人触目惊心。

    “我猜,”形势危急,萧祺然却说话了,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慢吞吞道,“你猜错了。”

    -

    解寄灵愈发觉得索然无味。

    他本想快一些解决谢随安,谁知对方似乎猜想到了他的意图,更是死死咬住不放。解寄灵没有那个耐心再同她消耗下去,却难以拜托;若动用了其他招式,解寄灵又觉谢随安不值得。

    他用力挥出一击,谢随安全力防御。抓住这个空隙,解寄灵问道:“你觉得这样无止境地耗下去,对我、对你有什么意义么?你还是要落败的。”

    回应他的是谢随安仿若不会疲惫的剑招:“对你无意义,对我便是有益的!”

    解寄灵长叹出一口气,又一招击退了谢随安。谢随安也顺势退开稍作休整,目光仍锁在解寄灵身上,不愿挪开,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解寄灵发上的雷系灵力,似被指引般,顺着指尖缓缓流转至剑上,衬得剑身更是雪亮盈光,甚至缭绕着几丝雷鸣。

    “你要动真格的了?”谢随安冷不丁抛出一句。解寄灵摇摇头,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慌乱痕迹,无果,反觉得那双冷清的眸子里透出点惊喜神色来,他不明白,说:“不算。”

    谢随安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言罢,她随手一抹额上的汗,说:“不过你也算拿出了些新东西,我也该礼尚往来才是——”

    “是”字掷地有声,谢随安阖眸,再度睁眼,眼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整个人的气质随之全然不同!

    在境界较低的人看来,像是谢随安忽地人与剑融为一体了。

    与她距离最近的解寄灵敏锐察觉到她的异常,沉声问:“你入道了?”

    “对,前几日刚入的,还来不及知会你一声。”谢随安直视着解寄灵,“继续?”

    解寄灵不假思索应声:“继续!”

    在某种方面来说,他们也能算作十分有默契的对手。

    解寄灵之所以能那般快地觉出谢随安的变化,是因为他也曾入过道。然他这人,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他并不信奉死物。

    他相信自己的修为,却不相信自己的剑。所以自初次领悟剑道之时,他就已决定日后摒弃不用。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登天,自然是靠他这个人,而非他手中的剑。

    -

    场中二人还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可观战席上二人却已不自觉转换了心情。

    贺良念看着解寄灵的动作,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埋怨。他曾许多次苦心孤诣地告诫过这个徒弟,不可轻视他人,不可轻视死物,不可轻视……万物。

    然解寄灵的天赋太过卓绝了,以至于他生来便是目下无尘、太过唯我的,万物都无法阻碍他。虽说他自身亦有这个资本,可当他哪天眼中一旦落了灰,有了瑕疵,所承担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这样的人,要么一生都是顺风顺水的坦途,要么早早就能明白人世的坎坷与不易。

    先前他好不容易让解寄灵对谢随安这个对手上了几分心,叫他快一点解决她,没成想,又在此耗上了。那可恨的丫头还莫名其妙地入了道,看起来还化用得不错。

    贺良念不担心解寄灵会输,却担心他但凡处理得不够完美,心生在意,就会吃亏,突生心结。

    “看起来贺兄对自己的徒弟很是担心啊。”萧祺然开始了煽风点火,这会儿倒是不怕火燎着自己了。贺良念瞥他一眼,没理。

    萧祺然碰了一鼻子灰,毫不在意,只摇着扇笑而不语,只是握扇的手,一如既往的苍白。

    -

    解寄灵不懂,剑为死物,只是工具,为什么有人能这么放心地将剑奉为伙伴?

    即便入了道,谢随安也不是他的对手。可同她交手的过程中,解寄灵偏偏生出了疑问,可惜一时无人能解答他,他又绝不会开口去问谢随安。

    无妨,解寄灵这般安慰着自己,只要最后的胜者还是他就好了。只要能赢,就不会出任何岔子。

    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游移到谢随安的脸上。明明知道自己要输的,为什么面上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呢?

    视线触及到谢随安身上的道道伤口,解寄灵虽是罪魁祸首,也不免在想,她难道……不知道痛吗?

    谢随安要是能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定会回他一句,当然痛得要死!可她实在是,太想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