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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随安只觉得心弦被这二字狠狠震颤了一下,

    不敢贪恋,她当即推开了萧祺然,顾不得隐隐作痛的左臂,双手持剑,疾步拉开了他们二人的距离。

    ——只见被打断了动作的萧祺然面上流露出放松又微微怅然的神情。

    “随安,你受……”他的目光从谢随安面上落到其瞩目的手臂上,还未说完,谢随安已出剑!

    她心里有个狠绝又不可思议的念头:她要逼迫他出剑。

    一是探眼前的这个萧祺然是否是旁人假扮,二来……是谢随安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念头。

    ……万一呢?

    可面前这个“萧祺然”,只一味闪避,任谢随安出招越来越快,不留半点余地,堪称纵容。

    庙中一切随着谢随安单方面的颤抖而损毁,不知不觉间,二人脚下已是一片废墟。

    谢随安明知自己的心神已然濒临极限,进一步癫狂,却又无法退却。她想看,她想看“萧祺然”怎样反抗她!

    可自始至终,他都未出剑格挡,是全然让谢随安为所欲为的模样。

    直至谢随安把剑刺入墙中,伤了的左臂亦支肘扣住他肩膀,将他牢牢锢住——二人已不是可以及时撤身的距离。谢随安的目光凶狠,力道却逐渐柔和下来,眸中执拗的火还在燃着。

    萧祺然抬起还自由的右手想去触一触谢随安的脸庞,终只是落了手,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叹道:“随安,我是真实的。

    “我是真真切切在这里的。”

    话音落罢,谢随安低头,一口咬上他的手,萧祺然一颤,没动。腥涩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谢随安想,她最好把他这只不能执剑的手咬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可发了狠地咬着咬着,谢随安的表情从看死敌转化为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渐渐松了口,她这是在做什么?鉴定了萧祺然是真的,不是幻觉,然后呢?

    “随安,我这手若再叫你咬上几次,恐怕真是要废了。”萧祺然语气轻快地怨着。

    他这话反让谢随安清醒,她拔出剑,欲退开几步。萧祺然却适时握住她抽离的右臂,不叫她离开,目光凝在她的伤处:“伤得重么?”

    结合谢随安方才碰见他过于激励的自卫反应,萧祺然一想便知她在幻境中遭遇了什么,全身上下仅有这一处伤,想是自残。

    他眸光微动,谢随安垂下头,并不应答。

    萧祺然要掀开她的袖子仔细疗伤,她却忽地抬起脸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萧祺然:“你为何不出剑?”

    她的逼问太过平静,萧祺然还未反应过来,谢随安一把攥住他鲜血淋漓的手,转变了平和模样,几近嘶吼:“你出剑啊——!”

    那丁点对于幻境的贪念,全作为了愤恨与不甘的催化,谢随安亦觉羞愧,只得把所有情绪集中于一点,好做发泄。

    萧祺然自是不能回答她,心口的痛远比咬伤更为剧烈。他凝望着谢随安,她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软栽倒了。

    -

    谢随安醒来,发觉室内昏暗,床帐上印出除她之外的另一道影子。

    是萧祺然。他坐在地上,支颐垂眼注视着她,像是已经看了很久很久,即便是她在睡梦中,也不曾离开。

    本显得有些奇诡的画面,谢随安浑然不觉,慢吞吞直起身,萧祺然随之略略直起上身。这样一来,原来的平视,便成了谢随安略微俯视。

    萧祺然先开口了:“你睡了三天。”

    放在腿上的拳松开,谢随安平静地提及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你知道我在幻境中见到什么了么。”

    她只是陈述,并不打算让萧祺然作答。谢随安想要再度开口,却被萧祺然虚虚掩住了唇。她噤声,静待萧祺然的下一步。

    “随安,在我发现你失踪的时候,甚至包括这三天以来,我想了许多。”

    萧祺然的语气像是在讲疏松平常的睡前故事,谢随安本能觉得不然。

    “当我发现自己再不能握剑时,我原以为,除了这件事,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惧怕,也再没有什么能让我失去。”

    说者侃侃而谈,听者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被子,萧祺然就这样在她面前坦然地暴露了沉疴,他想说的是什么?

    “卞自鸣问我,什么才能困住你。我……我自私又卑劣,一时间,猜想到了自己。我既侥幸期望你是因为我而留在幻境中,又生怕你是因为我沉溺其中,不肯脱身。

    “随安,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我不想、也不能失去你。”

    “萧祺然……”谢随安急急地直呼其名,像是要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尾音都在颤抖,“我是你徒弟。”

    她不得不大口呼吸,这样才能延缓眼眶中欲落的泪。

    曾经被萧祺然用来搪塞她的话,如今却成了谢随安试探他决心的验金石。

    萧祺然郑而重之地颔首,紧接着,他像是要以自嘲的轻笑来掩饰自己的紧张:“我知道,我比谁都知道。”

    谢随安屏住呼吸,以保证接下来的话她能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