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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别人的视线凝视下醒来的。

    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我不喜欢被人盯着还能无动于衷,于是我干脆地睁开眼。

    我的眼神瞬间柔和了,我与凝视着我的男人对望了十几秒,然后我微微笑了,哑声呼唤他:“哥哥。”

    张家涵坐在我的床头,带着我喜欢的微笑看向我,眼光中蒙有晶莹的水雾,但他很快拿手拭去,然后,他笑着朝我点点头,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迟疑了一下,顺着摸上我的脸颊,然后再放到我的发顶,就如当初他常做的那样,轻轻揉了揉。

    整个过程,他的唇和手都在颤抖,但一言不发。

    我有些疑惑不解,于是我试图坐起来,但浑身的疼痛立即止住了我愚蠢的行为。

    “别动……”他大惊,伸手过来按住我的肩膀。

    声音非常难听,像有人拿钢管猛烈摩擦时发出的嘶嘶声。

    我立即察觉到了,张家涵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他很唠叨,很喜欢重复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但他的音调很动听,清朗温柔,是我喜欢的声音类型。

    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盯着他,他的相貌跟袁牧之比起来,与我离开时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似乎更好看,从头到脚带着由专业人员雕琢过的痕迹,他身上那种平民阶层备受生活压迫的窘迫气息不复存在,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由安逸生活带来的闲适和润泽。

    但这只是他给人的表层印象,在他与我对视的眼眸中,我看到很复杂的其他的东西。我看到他对欲望的习惯性压抑,看到他对自我意愿的习惯性隐藏,他明明很想伸出双臂来抱住我,他明明为我们的重逢激动得浑身发抖,但他却下意识地不愿表现出情绪化的一面,他只是看着我,沉默,目光饱含泪水和情感,却选择什么也不说。

    他过的不错。

    可与此同时,他过的并不算快乐。

    我的张家涵,我顺着他的腕骨一直摩挲着他的手掌,然后与他的手紧紧相握,对我而言只是分别了不到几个月的张家涵,可对他而言却跨越了十来年的时间。岁月将他身上真正的美一点一点地凿开,令其呈现,那是一种超越年纪的美。它饱含着时间的馈赠,却又仿佛不受其影响,纯净闪亮得宛若初初相见。我凝望着他的眼眸,忽然就理解了里面的深刻含义,他经历过的等待、刻苦、隐忍和黯哑的呼喊。

    他对我怀有的,由始至终,从未改变的期盼、温情、不计回报的善待和爱。

    我在我的张家涵面前,骤然间觉得自己浅薄自私到极点,我羞愧难当。

    我捧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闭上眼,不敢面对他,我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对不起。”

    我必须道歉,为我突如其来闯入他的生活,为我造成的无可逆转的痛苦,为我的自以为是,为我许诺过却无法兑现的誓言。

    张家涵,我自私地穿越了两个时空,我没有想过要伤害谁,但我还是伤害了,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张家涵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着捧起我的脸。

    我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霎时间我的眼眶发热,我问他:“为什么不抱小冰?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肯原谅我了吗?”

    张家涵长长叹息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他伸出手臂揽住了我的肩膀,略微停顿了下,但我不让他有所犹豫,我忍着浑身的痛楚拼出力气主动抱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