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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笙靠在阳台栏杆上,满身的疲倦让他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无力,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几分颓然感。

    屋外的湖泊结了层薄冰,大一的课程也在一个月前正式结束,他也终于可以从那频繁且无可避免的见面中逃离出来。

    屋内昏黄的落地灯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琥珀色的眸子宛若是冰封在池子里的水,波涛汹涌却又无声无息。

    那天沈箐筠所说的话纠缠着他,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分寸,于是回到家的那天他直接去了书房问了良父,然而良父避而不谈的态度更让他惶惶不得终日,以至于他们一直冷战至今。

    “少爷,外头冷,来里头休息吧。”孙叔点了灯,让漆黑的内室变得灯火通明,仿佛开了灯就能够驱走良笙身上的寒凉。

    良笙摇摇头,笑着婉拒,“不用了孙叔,我吹会儿风就进来。”

    晚饭餐桌上父子俩心照不宣的来回切磋让他略略有些疲惫,再加上饭后和良母的谈话良笙更是有些疲惫。

    “少爷,您也别怪我啰嗦,刚刚夫人在我也不好开口。”

    “孙叔没事,您说。”良笙朝着孙叔笑了笑,他知道孙叔要说什么,他也不想拦着,仿佛这满怀关心的叮嘱不听便再也听不到了。

    “哎,我是想替夫人说几句,您和先生能不能不吵架了,夫人看着很担心,这几天胃口都小了很多。”

    良笙看着窗外的夜色,冬天来临之后,白昼变短,黑夜变长,而他如同夜空中的鸟,明知自己熬不过一晚,却依旧执着地衔着种子去天际的边界寻找黎明。

    “放心吧,孙叔。我跟我爸没吵架,我妈知道的,你放心。”他一口气连说了两次放心,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让孙叔放心还是想让良父良母放心。

    良笙突然有些渴,想抽烟。他不曾抽过烟,却莫名觉得那必是呛人烧喉且迷迭的味道,或许那掺了毒的尼古丁能够让他紧绷的神经有所麻痹,连接着后续已定的结局都变得可以忍受。

    沈箐筠的消息乍看似乎是餐桌上暗流涌动的导火线,但良笙明白不是,一切的源头都是当年的抉择所致,以至于这场无端的火只能用他的粉身碎骨来偿还。

    他知道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没有做错,但他却为那坐视不管的态度而感到愧疚。

    想到这里,良笙勾了嘴角,凉薄地笑着。弯曲的弧度如同外面的雪,冷得刺骨。

    说来也是搞笑,不久前还嘲讽过沈家不管不问高高挂起的态度,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刀子插进胸口,也是伤了两人。

    “孙叔有酒吗?”

    良笙这话让孙叔愣了一下。他有些担忧地走上前,看着站在冷风中的良笙,内心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寒风吹起良笙的衣摆,额前的碎发遮着他琥珀色的眼眸,让孙叔一下子没了底。月色碎在他的身上,勾着他的人影灼灼,仿若下一秒便同化成这月色,随着月亮一同归到那凄凉的月宫里。

    “少爷。”孙叔喊了声,语气里夹杂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劝诫,似乎只有良笙应答他才能确切地感受到他还站在那里。

    “让他喝。”不知道何时从书房里走出来的良父拿了一杯红酒站在客厅里,他看着靠着栏杆的良笙,忽觉得月色是如此的无情,偷走了时光还不算,还将要把他的骄傲一同偷走。

    孙叔看着良笙和良父有些头疼,可是还是想劝,“先生……”

    良母也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拿来自己珍藏的青瓷杯,“让他们喝吧,孙叔。”

    红酒被倒入青瓷杯,红与白的碰撞刺得良笙眼睛生疼,他忍着泪,看着杯上釉着的绘画,仿若那精美绝伦的绘图能够将他带入外人不可及的桃花源中。

    猩红的酒下了肚,从胃传来的火烧感让他四肢百骸都仿佛坠入火中。但良笙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良母中途离了席,眼眶却红彤彤的一片。孙叔似乎觉察了些什么,于是也离开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