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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煎熬了一个晚上,社区的工作人员在我上班的时候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说我爸妈二人的情况不太好,高烧一直不退,医院给他们做了核酸检测,结果要晚些才能出来,他还安慰我不要胡思乱想。虽然不知道父母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我很感谢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帮助过我家人的那些人,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冲出武汉,回到襄阳。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多一点点关怀,送去的不仅仅是温暖,还可能是生的希望。

    凌晨,我又接到了社区工作人员的电话,那个电话就像晴天霹雳一般将我劈个粉碎。我父母的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是阳性,他们都被感染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这个病的传染性,我哭着跟社区工作人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社区工作人员反倒安慰我说:“你别这样,你父母症状不算严重,你要相信他们能扛过去。”

    我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好好的一个新年,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喃喃的不停道歉道。

    社区工作人员或许明白了我的心意,笑着说:“你别担心我们,我们去你家之前都做好了防护,所有人都会挺过这一关的。”

    我用自己最真诚的声音说:“谢谢、谢谢你们所有人。”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将头蒙在被子里,眼泪不停地流着,我不敢哭出声,我害怕惊醒陆涵之的家人。

    我努力回想着父母的模样,越用力想,他们的样子就越模糊。我是个不孝女,十足的不孝女。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忽略了老去的父母,现在他们又双双感染了不明原因肺炎,我越发恨自己,为什么对他们不多些关心,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或许他们就不会遭这么多的罪;如果我将他们接去北京,或许他们就不会被感染;如果,还有太多的如果来不及让我去后悔。我恨自己,无法原谅地恨自己。

    一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两行眼泪陪我度过了这个看不到希望的黑夜。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的两个眼睛就肿成了核桃,我不愿被陆涵之的家人看到我的模样,起床后我戴了一顶鸭舌帽。我没有吃早餐,匆忙收拾东西后便在门外等着陆涵之出发去社区。

    陆涵之拿了几片面包走了出来,递到我面前。我低着头接过他手里的面包,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

    陆涵之斜着头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将鸭舌帽往下拉了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头上的鸭舌帽取了下来,看到我红肿的双眼,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嘴里说出了他的猜测:“陈诺又惹事了?”

    我低着头,摇了摇脑袋。我知道他急迫的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但理智告诉他不要问。

    陆涵之帮我戴上帽子,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紧紧包裹着我,那是能在背后支持我的力量。

    陆涵之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很感谢,感谢他对我做的一切,让我如此有安全感。

    在社区工作时,我时时想到父母,看着手机,我希望它快些响,但又害怕它快些响。好消息、坏消息不停在我脑海里盘旋,这种等待实在太煎熬了。

    武汉的确诊病例就像坐过火箭一般,每天都嗖嗖往上冲,我们的工作压力越来越大,中央对武汉的帮助也越来越多。全国各地的医生、护士立下请愿书,一批又一批来到武汉,全世界各地的医疗物资也相继发往武汉。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很难不去相信我们战胜不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晚上我找了个借口没有去吃晚饭,躺在床上,我又忍不住流着泪,仿佛我身体里有哭不干涸的泪水。

    陆涵之敲了敲门,我立马擦掉眼泪坐了起来,他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进来,坐在我身边说:“累了一天,多少吃点吧。”

    我红着眼睛看着陆涵之,接过他手里的碗筷,挑起一口塞到嘴里,我不知道这碗面条是什么味道,但我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味道——苦而涩。

    陆涵之见状捧走我手里的碗,递给我纸巾,轻声问:“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许我能帮帮你。”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它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哗在陆涵之面前流着,我无助地看着他说:“我爸妈确诊了不明原因肺炎。”

    听到这个消息陆涵之整个人都愣住了,或许他想了一百个我伤心的理由,唯独这一个不在里面。

    听到这个坏消息,陆涵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我,或许此刻他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他就那样静静的待在我身边,什么也没说。

    我坐在床头,双手抱膝,将头埋在大腿上继续无声地哭着。

    我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不知是一分钟,还是两分钟后,陆涵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晚上好好睡一觉。”

    随后,陆涵之起身离开了,我没有抬头,心里的伤痛似乎没有谁能帮我抚平。

    几分钟后,我听到了熟悉的小提琴旋律,是陆涵之,他正在门外为我演奏,演奏那首我唯一知道的外国曲子《小夜曲》。

    听着优美的旋律,我慢慢停下了哭泣声,我多么希望父母也能听到这段曲子。或许是我工作累了,又或许是我哭累了,我伴着陆涵之的曲子入眠了。

    早晨醒来,我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虽然还能感觉到眼睛肿胀,但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压迫感。我慢慢坐了起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陆涵之,他伸手将我扶起,我真被他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来给你送早餐,你就别下楼和大家一起吃早餐了。”

    我看着陆涵之,心里有种说不来的别扭,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两日陆涵之对我的态度,好像不再是朋友间那样让人自在、随意,我希望我父母的事情不会让他心里有任何负担或愧疚,我到底能不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其实,上天早就安排好了。

    我下床去了洗手间,洗漱后换好衣服,简单吃了几口早餐便和陆涵之一起出发去了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