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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小院,晚膳时分。

    “你爹这么快就走了?”李熠很意外,“下午顾先生还说,改天想请他一同饮茶呢。你不知道这有多罕见!顾先生很少主动与人结交的。”

    季庭呵呵一笑:“我爹着急走,说是有事要办。而且家里还有弟弟和……也等着他回去呢。”

    “你还有弟弟?”李熠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关心道。

    “嗯,我来王府之后他才出生。”季庭盯着碗里的饭,轻轻叹气,“我还没见过他呢。”

    季庭上一次见季序,还是前世季家含冤入狱前夕。

    那时她刚刚册封太子妃,季序来给她道贺,一边拍着胸脯对即将到来的乡试信心十足,一边又说她现在是当朝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身份尊贵,动手打人实在不成体统,万一自己乡试没考好,她也要克制一下……

    想起这些,季庭哑然一笑。

    这一世,自己没回京城,希望季序能享受到一个没有压迫的童年吧。

    她笑意未散地抬起头,见李熠正在发呆。

    “我曾经也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哥哥。”李熠看着她,“我们都是一母所生。”

    季庭知道。

    她以前在绣房的时候就粗略听说过一些。

    李熠曾有一兄一弟,都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李熠这个嫡长子,会被称作“二少爷”的原因。

    “大哥……”李熠陷入回忆之中,缓缓说起,“母亲信佛,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寺里上香,雷打不动。”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些,总找机会逃开不去。那天……我就没去。”

    “大哥当时已经能自己骑马了。从寺院回来的路上,大哥的马不知为何受了惊,把他甩下山坡,磕到了头。大哥被抬回来以后,一直昏迷不醒。祖父请过数不清的名医,都毫无起色。”

    “母亲活生生急病了。她生小五的时候是早产,身体一直就没缓过来,这一病……直接就没了。”

    “后来,大哥过了几天也跟随母亲而去。还有小五,终是没熬过周岁,便夭折了。”

    “全部这些,都是在短短半年之内发生的。”

    李熠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这半年,就是季庭重生来王府的那年。

    季庭问道:“那之后没多久,你就失足落水,然后生病了?”

    李熠点头。

    “这些事你都能记住,为何偏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落水的了?”季庭纳闷。

    李熠沉默半晌,才一脸懵懂地说:“可能是吓坏了吧……”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

    季庭没有继续追问。

    她深知,一个失去了母亲和兄弟的孩子,在王府里会是怎样的处境,孤立无援还是其次,一个不小心再出什么意外……简直不敢想。

    季庭单方面认为,李熠如今这种不学无术的状态其实挺好,起码安全。

    有些关键之处的记忆,现在忘了也就忘了,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再想起来,才真的有用。

    李熠那厢,仿佛知道季庭在想什么一般,勉强撤出一抹笑容,默不作声地低头吃起饭来。

    多日之后。

    蓟州城外的官道上,薛府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过,碾起尘烟滚滚。

    内阁大学士薛延回乡探亲。

    出京的时候,只有最前面的几辆马车而已。

    一路上,每经过一个驿站,都有地方官早早守候在那里。

    官员们卑躬迎送,薛大人满载而去。

    走到现在,后面沉甸甸的货物马车已经快要看不见尽头了。

    恰逢车马暂歇,前面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八岁上下的少爷,踹了劝阻他的小厮一脚,跑去紧跟其后的那辆马车跟前,掀开竹帘爬了进去。

    “姐,我来跟你挤一挤。”薛帆一屁股坐在侧面,靠着窗帷,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气。

    薛若云撩帘望去,见前面那辆马车好好的,问他:“你干嘛不坐自己的马车?”

    “车里坐了一个尊贵的皇子,我可伺候不起!”薛帆把‘尊贵’二字咬得别提多阴阳怪气了。

    “你别胡说!”薛若云认真道:“三皇子可是出了名的懂规矩,平易近人。”

    “懂规矩?他要是懂规矩,就不会穿着个破衣烂衫从围场偷溜出来。”薛帆颇为不屑,“被捕兽夹夹了腿,咱们家家丁救他的时候,还不说自己是谁!赖在咱们车队里好些天,父亲发现他的时候,都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了,没法把他送回去,竟然塞到了我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