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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恭律差不多把浴室收拾干净了。

    出来就看见女人两手环胸靠坐桌旁,一脸不爽的样子。

    他走过去,余光瞄了一眼电脑屏幕,视频直播已经关了,右下角的直播软件在疯狂地弹消息。

    恭律捏了把她的颊边肉,没用多大劲儿:“怎么生气了?”

    “我没生气!”

    简一言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那模样儿就跟小学鸡吵架似的。

    恭律觉得好笑:“都这样了还说没生气,要不要我学学你?”

    简一言:“……”

    不等她什么反应,他就一本正经地开始清嗓子,学她两手环胸脸色微沉:“我没生气!”

    着实看不出“生气”,倒有些逗比,简一言绷紧嘴角,忍住滚到颊边的笑意。

    先不说其他,这男人性子好是真的。

    七月,俗称鬼月。

    多数人认为这个月是不吉的月份,不宜嫁娶,不宜搬家。

    但对于鬼来说,却是好月份。

    简一言还记得在过去一万年里,每到鬼月,群鬼总是特别兴奋。

    按照鬼界条例,月初开始,地狱之门将会在特定的时间点打开,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

    这些冤魂中不包括厉鬼。

    每天出去的数量不超过一千,而今天中元节,才是万鬼出行。

    晚十一点钟,街头乌压压的,空气干燥,路边火堆寥寥,清洁工在远处打扫。

    简一言寻了处空地,将祭品摆好。万年间,她没有踏出地狱一步,只曾听孟婆说过,倘若你的亲人在这一天给你烧钱祭拜,你便会收到传召。

    可惜她上无老下无小,没亲人祭拜她,一穷穷了一万年。

    现在想想,当初阎王爷命崔府君送来的被褥和其他用品,何尝不是阎王爷的怜悯。

    简一言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摊开,确定上面的生辰八字,点燃。

    双手合十拜拜,心里默念孟婆的名字。

    附近祭拜的一家人低声交谈,路人谈笑经过,时不时来一声轿车鸣笛。

    片刻后,简一言缓缓睁开眼睛。

    面前的火堆差不多已经熄灭了,纸钱被烧得七七八八,唯有最上面那写了“孟婆”名字的纸张泛着火焰的色泽,瞧不出半点灰烬。

    一阵夜风吹来,四周的声音渐渐变小,简一言皱眉望了望左右。

    祭拜的一家三口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出租车和路人全部静止,唯有不远处的清洁工不厌其烦地保持着反复的扫地动作。

    简一言收回视线,发现火堆上的那张纸已经彻底变成灰烬。

    沉思片刻,她拿起其中一根蜡烛,正在犹豫要不要灭了烛火拨弄一下火堆,突然听见一记熟悉的语气调侃道:“刚来就要我走?”

    简一言倏地扭头,见那不远处的清洁阿姨拿着长长的扫把,像个侠女一样走到路边的自行车旁,潇洒地坐了上去,朝她望过来。

    “杵在那儿傻不愣登地干啥呢,还不过来?”

    这口音一听就是孟婆,简一言放好蜡烛,龇牙咧嘴地小跑过去。

    “我以为搞错了,准备换个法子来着!”

    “你还有第二种办法叫我?”孟婆摘下头上黄色的工作帽,挑在指尖打转。

    简一言不可置否:“回去再写一张你的生辰八字重新烧了算不算?”

    孟婆笑笑,将她上下打量:“阎王爷这差事儿办得不错啊,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简一言坐到另一辆自行车后座,一脸烦躁:“滋润个屁,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随后,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孟婆沉思:“就是说,你在不知道阎王爷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具体代表什么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任务?”

    简一言点头:“没错。”

    孟婆笑了,无奈道:“那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别说让我帮你猜阎王爷的心思。”

    “当然不是。”简一言立刻否定,低声问:“你有没有阎王爷的生辰八字?”

    “开什么玩笑!”孟婆直接惊了:“你以为阎王爷是我们这些不入流的鬼神,想召唤就召唤?”随即摇摇头,打趣道:“奉劝你,不如老老实实跟那目标相亲相爱,保不准又稀里糊涂完成任务了呢?”

    简一言:“我说你……”

    “别说了!”孟婆抬手,戴好工作帽,手指朝那祭拜的方向一点,一个苹果飞了过来,她说:“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孟婆把玩着手里的红苹果,回忆道:“黑白二使狼狈归来,重伤至今未愈。”

    简一言想到在医院里发生的那件事:“被……火烧伤的?”

    孟婆挑眉,斜眼观察她反应,慢悠悠道:“万年前那场阴间大狱之战,有不少恶鬼魂飞烟灭在阎王爷手中的那团金色火焰上。以前不知真假,不过前段时间白无常恰好验证了这一点。”

    简一言心头一跳,不躲避孟婆的视线:“白无常做错事了?真是大快人心。”说着,不动声色将左手的袖子往下拉,遮住“律”字。

    孟婆盯她半晌,收回视线,咬了一口苹果,忽然皱起眉头,猛地看向她身后。

    简一言跟着回头看,然而身后什么都没有,还是静悄悄的。

    “怎么了?”

    孟婆不说话,身体微微颤抖。

    她只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强烈的威压在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臣服:“有人来了。”

    简一言再次回头,眯着眼睛盯住路灯黑暗的地方瞧了半晌,几秒之后,一个男人的身影冒了出来。

    正是恭律:“言言!”

    四周的安静就是被这一声“言言”打破了,车辆和行人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不远处祭拜的一家三口也不再静止,清洁阿姨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茫然又懵逼。

    “你都出来多久了,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恭律走过来。

    简一言郁闷了,心道我特么还能干什么,你来得还真及时,吐了一口气,叹道:“没什么,无聊就出来逛逛,你码完字了?”

    “还没。”恭律牵着她的手腕往回走。

    街头有家烧烤店,这会儿正是营业的高峰期。

    简一言闻着烤肉味儿了,立刻拉着他停下来:“饿了饿了,我想吃那家的烤串儿。”

    恭律一眼望过去,等候的客人不算太多:“好。”

    两人刚回到家关上门反锁,时钟就指向十二点整了。

    恭律把拖鞋放到她脚前,叹了口气说:“真怕你晚上做噩梦,还好及时回来了。”

    简一言咬着烤串儿,茫然换上拖鞋,含糊地“啊”了一声。

    不是吧,原身都二十四岁了还怕鬼呢?

    她去厨房拿了一个盘子,放到餐桌上,又咬着串儿回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的时候,恭律已经把食物从袋子里拿出来摆上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