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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顾家的大门突然从里打开。

    安兮兮还没来得及替盟友高兴一下,一盆水泼了出来,把顾隽浇了个浑身湿透。

    出来的不是顾永年,是顾永年的小妾。

    “哎呀,大少爷你怎么站在门口?”小妾捂住嘴巴,一脸惊色,“我还以为外头没人,打算把崽崽的洗澡水倒一下,这可如何是好?”

    小妾一口一个抱歉,安兮兮却分明看出她眼角的得意之色。再说,顾隽在门口都拍了半天门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外头有人?简直欺人太甚。

    顾隽倒是没有发火,像是早就见怪不怪,攥起袖子抹干脸上的水,问道:“爹在家吗?”

    “在倒是在,就是这几天不太高兴,至于原因,大少爷比我更清楚吧,如果大少爷不是想气死老爷,最好还是先别回家的好。”

    安兮兮原以为,顾隽听到这些话一定会狠狠给她点教训,毕竟他是顾家大少爷,一个小妾怎么能踩到他的头上,但她没想到,顾隽竟然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街坊四邻抱着看热闹心情而来的,见顾隽离开,顿时大失兴致,一个个又钻回家里,一瞬间四周又安安静静。

    就这?安兮兮简直不敢相信,平时那个把她欺负得跟什么似的的顾隽呢?她在另一个街口追上了顾隽,拽住他的手:“你就这么走了?不回家跟你爹和好了?”

    “还能和好吗?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什么“父子没有隔夜仇”,都是放屁,老头搞不好恨不得他死在外头。

    “你要是遇到挫折就这个态度,以后我还怎么指望你?”安兮兮气得想一巴掌打醒他。

    “什么指望我?”顾隽愣住,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我们的大计啊,你忘了吗?”

    “……”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顾隽把脸别开:“没什么。”

    安兮兮也顾不得分析他内心的小九九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做。她拽紧顾隽的手:“我有办法,跟我来!”

    顾隽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她拽到了自家后巷,她突然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蹲下,一脚踩着他便翻进了墙内。生怕她闹出什么事来,顾隽只能紧随其后,翻进了自家。

    好在顾家搬到西城后,家里就只留了两个下人,这会儿大概都在做事,院子里没人。

    “你爹在哪?”安兮兮直截了当地问。

    “你到底要干什么?”拿不准她的目的,顾隽自然不敢随便指路。

    但这根本难不倒安兮兮,这么小的院落,顾永年还能躲到哪里去。她直奔北边的厢房,推门而入,果然见到顾永年在里面。

    两父子一对上面,脸色瞬间都变得凝重无比。顾永年打量了安兮兮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凝重的脸色瞬间乌云密布,转而冲儿子吼道:“谁让你带她进来的?”

    顾隽刚想出声,身边的人已经抢在他前头开了口,声音清脆,却掷地有声。

    “不是他带我进来,是我送他回来的。听说顾大人把他赶出门了,难不成是想我直接把他收在府里?抱歉,我只是当买了只猴子玩耍,可没真打算包养他,论姿色,本小姐还瞧不上他。”

    “安兮兮!”顾隽低吼,她还嫌事情不够乱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兮兮瞪了他一眼,暗示他闭嘴,自己紧接着道:

    “你们父子的事,原本我也不想多管,顾隽是死是活,是冻死在路边,还是醉死在河里,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就是奇怪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当爹的自己拍拍屁股辞了官,两脚一翘,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却责怪儿子出去谋生计?常言道,笑贫不笑娼,比起躺在家里的人,出去想办法讨生活的人,哪怕手段再卑贱,也更值得敬佩不是吗?”

    “我知道,你们父子向来不合,这么多年,顾隽的确也不上进。不过仔细想想,就算是普通人,家里突然遭逢剧变,也需要时间适应吧?更何况他原本还是御史府的少爷,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突然就家道中落,寒酸得连几个钱也拿不出来,你让他怎么跟人交往?他的朋友也会瞧不起他的啊,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了钱走上岔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身为父亲的,不是应该开解他,关怀他,呵护他弱小的心灵吗?”

    顾永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很好,继续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也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怕他死在外面连累我,所以把他送回来。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把他再打出去,不过啊,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

    “哦?为什么?”顾永年问。

    “顾大人没听过一句话吗,家丑不可外扬,就算你们父子不合,关起门来要打要骂都可以,打完还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开,但若是闹到外头去,别人不明就里的,可就不会深究其中的原因了。善良的,便说顾大人是爱子心切,不善良的,只怕编排出不知多少奇奇怪怪的由头呢?顾大人不是最爱惜顾家的名声,所以才恨铁不成钢吗?既然如此,任由儿子流浪在外头,不是更糟蹋顾家的名声?”

    顾隽两眼发黑,这回是没法收场了,虽然安兮兮每句话都刻意表示她并非有意帮他,但父亲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不是更坐实两人关系匪浅吗?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这次不仅会被赶出家门,连从族谱上除名都很有可能。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预备承受一波父亲排山倒海的怒骂,可等了半天,房间里却一片安静。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父亲,就见他从躺着的椅子里慢慢坐起身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兮兮,好像下一秒便要发难。他急忙将安兮兮护到自己身后:“爹,她不是故意的,她口无遮拦,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我口无遮拦?”安兮兮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瞪大眼睛,“喂,你搞清楚,我……”

    “闭嘴!你想死吗?”顾隽想拿根针把她的嘴巴缝起来,在顾家的地头,她一个安家的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简直是自找死路。

    安兮兮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顾永年笑了笑:“多谢安小姐提醒,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安兮兮突然反应过来,“我可不是在帮顾隽,也不是在帮顾家,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想不到理由了。顾永年却自顾自地替她圆下去。

    “我懂,安小姐是善良之人,只是不忍见犬子冻毙于街头,才抛下过往恩怨,救人一命,倒不是在乎犬子,也不是想跟顾家化干戈为玉帛,是这个意思吧?”

    意思好像是对的,但不知为何,从顾永年嘴里说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安兮兮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她不会没帮到顾隽,反而害了他吧?

    “既然犬子已经平安送回来,安小姐也可以回去了吧?”

    ……

    两个年轻人双双一愣,顾隽更是眼含光芒,他有没有理解错,父亲的意思难道是……

    安兮兮壮着胆子帮他开了口:“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赶顾隽出家门了?”

    顾永年:“安小姐若再不走,我可就要改主意了。”

    安兮兮立刻往外跑:“我走我走。”结果没看路,一脚绊在门槛上,直接摔了个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