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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零零”,放学铃声响起。

    木风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摸了摸裤兜,那辆除了铃铛啥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钥匙果然在,给刚子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刚子说:“你今儿怎么走这么早,不打球了。”

    “今儿高兴,我得回家。”木风有点兴奋,把书胡乱塞到桌洞里,抬腿往外走。

    “别忘了明天篮球赛,和四班可是一场硬仗。”刚子在身后嘟囔了一句。

    木风想了想,这应该是高中阶段最后一次篮球赛。

    学校每年都组织篮球赛,以年级为单位,当时木风虽然不是主力,主要是给大家拿衣服、递水、当啦啦队,但他一直很喜欢打篮球,到了大学阶段还进了系篮球队,即使工作后,也依然是一有时间就到市体育中心打打野球。

    夏天天长,这时候天还亮着。

    木风轻快地骑着车,兴奋又好奇地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县城。

    这时的月华县还是以灰暗为主的色调,路边上随处可见的碎石、砖块、杂草,把木风迅速拉回到90年代的经济发展水平,两边的房屋大都是低矮的平房,一路上最豪华的建筑是县招待所,一座白色的三层小楼。

    马路真是通畅啊,虽然不宽,但不用担心堵车。路上跑的全是自行车,摩托车都很少,汽车更是少之又少,时不时突突突地过去一辆辆拖拉机,带起一阵阵尘土。

    木风家住在月亮河边,那里原来是村里的田地,90年代初划成宅基地,1995年家里盖了四间瓦房。

    原本那块地可以盖五间,但钱不够,大概缺一千块钱。

    父亲找过当时过得比较富裕的堂兄弟谷保峰借钱。

    谷保峰是木从礼老舅家的大儿子,早些年也很穷,后来召集村里的人成立了个建筑公司,在县里、市里到处包揽工程,挣了很多钱,成了最早一批富起来的人。木从礼也曾经在谷保峰公司里做过一段时间。

    木从礼借钱找到了谷保峰公司。

    谷保峰鼻宽口阔、一脸油光,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打瞌睡,听到木从礼进来,忙站起来和木从礼打了招呼,笑呵呵地丢了一支烟过来,说借钱没问题,满口答应着,但说会计恰好不在,过几天再来拿。

    后来,父亲又去找了几次,开始还能见着面,后边两次连人都见不着了。

    其实对谷保峰的为人,木从礼大体知道些,奈何把亲戚排查了个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拿出一千块钱的。

    父亲一辈子要强,但凡能过得去,他绝对不会张这个嘴。

    家里穷,穷的厉害,是前世木风一直的隐痛。

    最让木风难过的是父亲因为喝酒过多导致2021年出现肝硬化,花了不少钱。

    父亲几次说不治了,钱留给孩子,自己能活几年是几年,母亲在医院的走廊里压抑着声音哭过好几回。

    拐到月亮河边上的土路上,来到家门口,看见锈迹斑斑的铁门,木风心里一阵阵发紧。

    自从上了大学,他一直忙于生计,很少回来。

    铁门进去,左手边的西厢房是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大锅台,一个长风箱。

    这时他站在门外,就可以听到铁铲子在大铁锅里翻炒和拉风箱的声音,葱花炝锅的香味和木柴燃烧的劈啪声从外侧小窗户里飘出来。

    推开门,放下车子,木风悄悄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母亲正弯着腰麻利地在锅里翻炒。

    母亲周桂兰是个特别勤快的人,木风从小到大,父亲长年在外做泥瓦匠,地里的活、家里的活都是母亲干。

    母亲勤奋而且手巧,他和姐姐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母亲自己缝制的。

    “妈,你歇会儿,我来炒。”木风把书包往旁边的桌上一丢,就过来抢铲子。

    看见儿子回来,周桂兰笑着抬起拿铲子的胳膊,说:“不用你,去屋里看书去,饭一会儿就好。”

    正坐着小矮凳拉风箱的姐姐木云笑着说,“吆,木公子也知道心疼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