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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贞念做完证人,返回滨海前决定带程吴涯去看看姥姥,许贞念打姥姥家里电话,接不通,打小舅舅电话,小舅舅说,姥姥在家呢,村里的电话线让人剪了,也没人来修,其实就是移动通讯商逼着村民们买手机,用手机。

    姥姥拒绝用手机。

    许贞念和程吴涯坐着公交车往姥姥家赶,车一摇一晃的,还有农民抱着刚买的小羊上车的。

    程吴涯好奇地看着小羊,小羊刚能站起来,歪着脑袋也看着他,许贞念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咬了一小口放在手上,递到小羊嘴边,小羊立马舔了起来。

    程吴涯赞叹道:“你还会这个?”

    许贞念不以为然地:“我从小帮我姥姥养羊养猪,姥姥还养过貂呢。”

    程吴涯看着她说:“看来你身上还有许多我未挖掘到的秘密。”

    许贞念歪着脑袋说:“你不也一样吗?我们互相挖掘吧。”

    但是许贞念和程吴涯扑了个空,一直在家的姥姥这天居然不在家。许贞念知道姥姥藏钥匙的地方,在鸡窝里有个陶土盆,是给鸡下蛋用的,姥姥在盆下挖了个小坑,钥匙串就在那,家里人都知道。这样就算姥姥不在家,家里人回来了,都可以直接开门进去,不用被关门外了。

    但是这十几年来,这串钥匙几乎没人用过,只有姥姥锲而不舍,执着地放着。

    许贞念拿开陶土盆,果然看到一把钥匙放在那里,虽然有点生锈,但是许贞念一试,门还打开了。

    程吴涯看着擦得干干净净的土坑,看着一尘不染的家具,以及挂在厨房里那些大大小小陌生的,没见过的餐具,边看边感叹说:“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许贞念熟练地烧上水,找到茶叶说:“对呀,我小时候这儿还有灶,有锅台,我有一次差点掉锅里被煮了,幸亏我小舅一把把我捞住了。然后我姥就在灶台上安了个栅栏。”

    程吴涯听得一脸震惊,许贞念看着他的表情却加码说:“还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几个小孩去麦场打秋千,我为了表现,单脚站在秋千上,结果被秋千抛向了半空中翻滚了两下然后大头冲下就掉了下来,正好有个村民拉着刚收的麦杆过去,我就从半空掉到了他开过麦场的拖拉机后面的麦垛上……”

    程吴涯有点醒悟说:“你骗我的吧?”

    她从秋千上被摔出去并不太高,而且麦场上到处都是麦垛。

    但她大头冲下掉到开过麦场的拖拉机后面也是真的,拖拉机拉着刚收到的麦杆也是真的。

    许贞念对程吴涯说:“我告诉你的意思是,我,长大不容易,能手脚全乎,眼不瞎,脸不破地站在你面前更不容易。”

    程吴涯马上点头说:“是是是,所以我要把你当成宝,弥补你以前吃过的苦。你吓唬我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许贞念狡黠地一笑说:“你一个被老鼠咬了一口要住三天院的人,拿什么经历来跟从狼嘴里抢下来的孩子比成长路上的惊险?”

    程吴涯想了想说:“我上小学时,全班去长江边野餐,我同学在我脚边被江水卷走了,我还想去捞他,然后我被老师捞上来了,他却没有。”

    许贞念呆了呆,然后说:“好,我知道了,每个孩子原来都是从鬼门关上回来的。所以能遇到的,都要彼此好好珍惜。”

    许贞念给他倒上茶,从柜子里找到姥姥放的榛子,核桃,俩人等了会,姥姥还没回来,许贞念打小舅电话,小舅想了想说:“她要是还没回来,你就打许大爷电话。”

    许贞念懵了说:“许大爷是谁?”

    小舅没好气地说:“许一脚,许大神,许能耐。”

    许贞念这才想起来,屯子里有一个瘸腿的老大爷,据说年轻时是个走江湖的,年纪大了才回屯子里养老的,许贞念很小的时候,他就常上姥姥家来给姥姥盖个羊棚,垒个鸡窝什么的。

    许贞念见过姥姥拿大条帚撵着许大爷满院子乱窜,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小舅后来说:“行了,你别打,我给打,你等着。”

    然后一会小舅打回来说:“老太太和姓许的去江北旅游去了,要三天后才回来。她说让你等她回来再走。我说你咋不跟我们说一声?她说她都出去好几次了,谁问过?你说这老太太,多能耐,自己跟老头瞎跑还猪八戒背钉耙——她倒打一耙……”

    许贞念大感意外,只好对程吴涯如实相告。

    程吴涯关切地:“姥姥出去旅行是好事啊,为啥你小舅舅听着电话里好像不太高兴?”

    许贞念脑袋有点大,只好说:“因为许大爷单身,我姥姥也单身。屯子里肯定有风言风语的,小舅肯定不乐意啊。”

    程吴涯说:“那不对呀,你姥姥和那个大爷都是单身,他们有权利谈恋爱啊。”

    许贞念想了想说:“可能屯子里的人觉得人老了,没有必要再谈恋爱了吧?像我姥那样,还只恋爱不在一起过日子的,那就是老不正经吧?可我咱觉得我姥咋那么勇敢呢?在屯子里直是独树一帜啊,你们爱说啥说啥,只要不让我听见,我就当没发生,但凡让我听见了,我撕烂你们的嘴!”

    程吴涯想了想说:“我说呢,你那么不肯低头的牛脾气哪里来的?找到根源了。”

    许贞念凑近他说:“所以,程吴涯我警告你呀,你现在离我远点,我最多打你一顿。但是我要陷进去了,你要想逃,那我就不客气了。”

    程吴涯再往前凑近了,几乎贴着她的脸说:“求之不得……”然后用力咬住了她的嘴唇。

    许贞念被程吴涯压倒了,但她用力坐了起来,慌乱地推开他说:“姥姥不回来,我们走吧,现在走还能返回县城,然后坐最后一班的大巴回延祥。”

    程吴涯躺在坑上不起来说:“我还没睡过坑呢,念念,咱们明天再走吧。现在都快三点了,万一公交车赶到县城晚了,没大巴回了,咱们岂不是更惨?还不如明天上午早点走……”

    许贞念上来一把拉他起来说:“姥姥不在家,家里没大人,咱们不能住这儿。你给我起来。”

    程吴涯有心要赖在坑上不起来,许贞念是拉不动的,反而被他一用力扑到了他身上,许贞念红了脸,挣脱了程吴涯的搂抱,跑了出去。

    程吴涯赶紧追了出来,许贞念在院子里等着他,程吴涯拿起两人的背包磨磨蹭蹭走过来一脸的不高兴。

    许贞念不理他,走过去把门锁好,又把钥匙放到了鸡窝里,然后走出院子,等程吴涯出来再关院门,所谓院门,就是半人高的篱笆墙。

    程吴涯慢吞吞走了过来,许贞念一把拉他出来,拉上篱笆门,别上。

    俩人在村头等公交车,屯子里的公交车没有个精准的时间表,一般隔个一小时就来一趟,然后摇摇晃晃到县城长途车站。

    等公交车的时候,程吴涯还拉着脸,许贞念从口袋里掏出奶糖递给他,程吴涯佯装生气,扭头不理她。

    许贞念剥了糖纸把牛奶糖咬在嘴上转到他面前,程吴涯又把头扭到一边,许贞念又跑到另一边,程吴涯终于忍不住把用嘴把她的糖“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