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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柯晨临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吗?

    “需要杀死他们?”裁判明白了,“你亲自动手?所以你那天掐脖子的意思是?”

    “我想试试呗,但是没有成功,也许我还得找个理由,足够贴合他们身份的那种,那样能够让他们以自己本身的角色死去。”柯晨临找了个长椅坐下了。

    以他们原本的角色死去,也就是说,柯晨临需要合理的杀死自己的家人?

    这的确是过于挑战人的底线了。

    “哦对了,亲爱的你对怀孕了解多少?”柯晨临的话题忽然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怀孕?”裁判一愣,而后摇了摇头,“大部分的资料我都有下载过,不过我不清楚你说的是哪种了解。”

    如果是怀孕的心情的话,那裁判还真不理解。毕竟他从小到大身边最亲近的女性只有这个身份的奶奶,而由于年龄的关系,奶奶是绝对不可能再经历怀孕的。

    “我其实也不太了解这个,不过我妈随口跟我提过,从怀上我到出生好像没有十个月,也就九个月出头这样。”柯晨临这些记忆都是从犄角旮旯的扒拉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现在超脱了人类的范畴,只怕早就将这一切给遗忘了,“你觉得这个完美世界,有没有可能一个巨大的‘子宫’呢?”

    “你猜测的依据是什么?”裁判问他。

    “如果boss如我所想是我们的亲人的话,这个完美世界就不应该任由我们为所欲为。”柯晨临一手拖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笑道,“亲爱的你也知道,他们很少对我满意,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感情总是伴随着无可避免的拉锯。”

    柯晨临伸手戳在裁判的小腹上:“这里很安全,因为和母体紧密相连,同时在这里的孩子没有自己的思维,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还有,如果不考虑感情因素的话,母体是想要杀死胎儿这个入侵者的。”

    “所以这个完美世界的危险性,就是我们一旦暴露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就会被‘防御机制’给影响,杀死。那个被洗脑成傻子的玩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一边说,手一边在裁判的小腹上打转,指间隔着布料轻轻的剐蹭着裁判的皮肤,裁判没有躲开,但浑身的肌肉却是一瞬间紧缩了。

    “我说我在等,我们俩在一起的事在这个副本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我想看看这个副本想不想分开我们。”柯晨临的脸朝着裁判凑近,两人鼻尖相抵,“不过等到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柯晨临挪开手,叹了一口气之后躺在了椅子上:“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之间的相处过于亲密了,没有让他们察觉到威胁?”

    “可我们以前就是这样的。”裁判皱眉,“这样不好吗?”

    “我是指在他们能看到的地方,我们甚至没有再室外接吻过。”柯晨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而后不等裁判开口,自己就否决掉了这个行为,“不,这个还是算了。”

    他没有当众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习惯。他还是不习惯将自己和伴侣的亲密像是表演一样地在公众面前展示,他不需要依靠这种曝光去证明所谓的爱,而且那样做会让柯晨临觉得自己像个没有自制力的动物。

    裁判松了一口气,很显然他也是这样想的:“亲密可以用另一种形式来表达。”

    “比如?”柯晨临询问。

    “我还得想想。”裁判摇摇头,他也还没搞懂。

    柯晨临看向裁判的侧脸,盯得久了之后,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熊熊烈火中,自己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庞被大火所吞噬,柯晨临缓缓挺直了后背:“比如生离死别?”

    裁判愣住,不过他很快地就明白了柯晨临的意思:“这个完美世界大概不会发生那种意外。”在这个世界潜水都不会被呛到,人是可以在水下呼吸的。从高空跳下,人会被风托起,而后缓慢的降落在地面。

    所以这儿的火大概率也烧不死人,没有了危险的条件,生离死别就显得没那么现实。

    “亲爱的,你觉得33岁的男人有可能得阿兹海默症吗?”柯晨临又问,“我可以推着轮椅带着你回忆我们的过去,而你只需要装个样子。”

    “没听说过有谁33岁老年痴呆的。”裁判有些无奈,他见柯晨临又想张口,顺便提醒,“我想脑子出问题这个也不太合理,因为大脑出了问题的人不可能挺到这一关来。”

    好吧,他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柯晨临终于放弃了让裁判扮演傻子这一方式。

    “如果他们真想阻止我们在一起,那无论我们幸福与否,他们都会动手的。”裁判说,“不需要我们自己再去刻意的引导,如果人为干预太多,最后的结果反而不可信。”

    如果自己真的去扮演一个智力受损的人,那对方的干预很有可能就是出于“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一个智力障碍人士身上浪费人生。”这样的理由。

    “我知道。”柯晨临缓缓叹了一口气。

    而裁判被柯晨临这句我知道搞得一愣:“等等,你就是想看我扮演一个傻子对吧?”

    “是啊。”柯晨临也没有掩饰自己目的的意思,“我想让你多依靠我一点嘛。”

    放屁!明明是想多看点笑话!裁判心里吐槽,更加确定了现在的柯晨临已经彻彻底底的变了,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如果刚才自己依柯晨临所说的,去扮演一个脑子出现问题的角色,之后只怕又会被柯晨临玩很久,短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你给我正经点。”

    “我很正经,所以我这不什么都没做么?”柯晨香临耸肩,他在等着自己的家里人主动过来找他聊聊。

    他沉得住气,一天到晚带着裁判到处瞎逛,反正他足足有九个月的时间,就算浪费前头八个月他也无所谓,他和裁判在一起就当放假了,但他相信,自己这行为还是膈应到了自己家人的。

    他了解他们,他们爱自己,这毋庸置疑,然而他们忍受不了自己某一些出格的行为,尤其是自己的母亲。

    “走吧,咱们去坐摩天轮。”柯晨临拽着裁判起身,“你知道恋人一般会选择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表白吗?”

    “我知道。”裁判有些无奈,“而且摩天轮上表白这个游戏我们已经玩了四十二回了。”

    “四十二回?有这么多吗?”柯晨临愣住。

    “有的,前天咱们就一连坐了五轮,五轮都告白了。”裁判和柯晨临十指相扣。

    “可你玩得很开心。”柯晨临说。

    是的,尽管裁判一副“又来了”的模样,但他每回都认真对待,哪怕是摩天轮上看得到风景千篇一律,也无法阻挡他俩的热情。

    有可能因为这场摩天轮之旅他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头尽量多的去玩一玩,最后这一切还是会结束的。

    柯晨临想得不错,他天天乐乐呵呵和裁判东逛逛西逛逛,玩闹的同时排查其他的可能性,他自己开心了,但其他人显然是憋不住的。

    柯晨临抱着裁判从山顶往下跳,他们缓缓降落在地的时候,柯晨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站在终点等着他们,表情不太好看。

    “妈。”柯晨临笑着朝自己母亲打招呼,搂着裁判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变得更紧。

    他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去解决这个副本的问题,但也不愿意那样做。

    “晨临,我可以跟你聊聊么?”柯晨临母亲的双手在身前紧握着,这昭示了她的紧张。

    “当然可以。”柯晨临扯出一个笑容,“你想聊什么?”

    柯晨临的妈妈看了眼裁判,然而不等她开口,柯晨临就打断了她:“一起吧,我和安定在一起这么久了,没什么他不能听的。”

    “阿姨。”安定冲着柯晨临的母亲点了下头。

    “别叫阿姨,你可以叫妈。”柯晨临这话一出来,弄得两个人都开始不自在。

    “那个……”柯晨临母亲不知该怎么开口。

    而早就做好打算的柯晨临咳嗽两声,决定先发制人:“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杨女士。”

    柯晨临的母亲姓杨,叫杨光。他的外公外婆大概是懒得认真想个什么好名字,直接取了个谐音。

    柯晨临很喜欢自己母亲的本名,只不过他母亲本身的经历和阳光两个字沾不上什么边就是了。

    “去我家吧。”柯晨临一手搭上了自己母亲的肩膀。

    柯晨临妈妈的身体随着他这一搭而有些僵,柯晨临本人也是各种的不自在。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亲密,从柯晨临能够走路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就再也没有了拥抱这种表达关爱的行为。

    女人不会表达,而柯晨临过早的懂事让他也不会去索取。

    裁判是安静的,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只需要自己去打个配合,主要的矛盾点还是落在柯晨临和他的母亲身上。

    裁判回握了一下柯晨临的手,他说:“你从没有在家庭里明确的感知过爱这种东西。”

    柯晨临微微睁大双眼,裁判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是能够让柯晨临的母亲听得清的。

    柯晨临只是觉得裁判这说法有些耳熟。

    而裁判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你的第一个世界我没有参与,不过我后来以你伴侣的身份走了个后门,在火种系统那儿调出了你第一个副本的经历。”

    柯晨临其实和第一个副本的孟娟在某些部分里还挺像的,只不过柯晨临很早就放弃在自己的家庭里索取任何情绪价值了。

    他从自己家庭成员的种种行为中分析出来他们是爱自己的,也是在乎自己的,但柯晨临同样知道自己家人的人际关系以及感情处理相当的糟糕,所以他不打算学习他们。

    这一切乍一看没什么毛病,但这其中最大的问题恰恰是柯晨临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不应该这么冷静,他应该会哭也会闹,而不是在懵懂中明白了这个家庭的爱没法给自己任何正面的养分,而将感情转移到其他的事物上。

    比如说他那个容易冲动的名叫安定的朋友,很可惜他的朋友也很糟糕,就算柯晨临将自己原生家庭对自己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最后还是成了这副模样。

    柯晨临笑了一下,没有接茬。

    他领着自己的母亲回到住所,没有立刻展开争执,而是先给自己的母亲到了一杯热茶,他们得慢慢来。

    “我知道你想要聊什么。”柯晨临坐在自己母亲的对面,“不过在你提问之前,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在你的幻想里面会有他。”

    杨光听了这话,微微低下头,她知道柯晨临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她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厌恶自己的丈夫:“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又是这个答案。

    柯晨临其实不太能理解自己母亲的逻辑:“事实上他从来没为这个家庭做出过任何有益的事,你一个人超负荷工作扛起整个家庭不累吗?”

    他和杨光的聊天模式不像是母子,柯晨临更像是那个温和的长辈。

    “事实上,就我所知,从我出生以来我爸就没做过什么人事。”柯晨临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酗酒,赌博,在外头花天酒地,回家还要闹。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替他收拾烂摊子,毕竟你们并没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杨光眉头皱了起来,然而她的重点却放在了柯晨临作为儿子对自己丈夫的不尊敬上。

    “你们觉得是我害死了他。”柯晨临没有理会她的职责,“但他死了你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吗?”

    “你说什么呢?!”杨光拔高了声音,在她听来,柯晨临的意思是在指责她作为妻子在庆幸丈夫的死亡,这对她来说算是侮辱,“他好歹是你爸!要是没他能有你吗?”

    “是啊,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还硬要有个我呢?”柯晨临笑道,“我倒是非自愿地欠了你们一份人情了。”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柯晨临压根没打算说服自己亲妈,这日积月累的思维烙印哪是讲几句道理就能解除的?

    “你不觉得我爸天天喝酒晃悠,在家打老婆打小孩打父母的,挺丢人么?”柯晨临问。

    杨光似乎气得急了,她啪地一下放下了茶杯,伸手指向柯晨临:“你爸再丢人也没你丢人!和男人搅和在一起,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在家门外都跟安定手牵手!”

    然而在注意到柯晨临的神情之后,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柯晨临很优秀,但从来都不听话。

    杨光作为母亲,对自己这个儿子却是带着畏惧的,不然也不会在知道柯晨临和安定在一起之后默不作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不能换个人吗?”杨光垂下眼帘。

    “对啊,就不能换个人吗?”柯晨临反问自己的母亲,“你和他在一起连感情都没有,就为了所谓的责任?”

    杨光猛地站起身,而柯晨临还在继续:“现在大家都死了,妈,真没必要再坚持自己那些个想法。”他想在后面加一句你现在一天换二十几个伴侣都没人能谴责你,不过碍于自己母亲那死板的三观,柯晨临还是选择了闭嘴。

    最后大家不欢而散,柯晨临的母亲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而柯晨临则是老老实实的收拾着茶几上被弄撒的茶水。

    “你没事吧?”裁判询问的声音很轻,带着那么一丝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柯晨临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一声:“亲爱的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吗?我又不是小孩了。”

    裁判听了这话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

    他确实有容易想太多的毛病,尤其是当某件事和柯晨临联系起来之后。

    裁判总觉得柯晨临是脆弱的那个,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尽管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被柯晨临习惯性地装柔弱治疗得差不多了。

    但现在情况特殊,柯晨临面对的是他的家人。

    就在裁判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睛被光晃了一下,是阳光透过那个茶杯折射到了裁判的眼睛那儿。

    “好了,别想太多。”柯晨临过来伸手抚摸裁判的脸颊,轻声安慰,“她之后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裁判微微皱眉,柯晨临这忽如其来的温柔更让裁判坚定了自己的看到。

    柯晨临肯定被打击到了,现在他这种挑逗恰恰说明他在隐藏一些什么。

    而且什么叫“她之后会明白的?”不说现在,就说自己作为安定还没有死亡的时候,柯晨临对于两人的感情是否会获得家里人的祝福是丝毫不在意的。

    现在柯晨临这样说,裁判只能将其定义为一种玩笑,不过:“你要觉得难受可以先休息一阵,反正时间多得是,咱们不需要着急。”

    “一起休息吧,安定。”柯晨临伸手就要去牵裁判的手,然而却被裁判躲开了。

    “你叫我什么?”裁判询问。

    “安定啊。”柯晨临笑得温和,“有什么问……唔。”

    一柄水果刀插在了柯晨临的脖颈上,柯晨临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裁判抽出水果刀,眼看着柯晨临血流不止,渐渐倒下去。

    而后他面前的场景在眨眼的一瞬间完成了转换,依旧是在客厅,柯晨临却站在了茶几的另一头拿着玻璃杯笑看他:“出来了?”

    “幻觉?”裁判回想起刚才自己被晃到眼睛那一下,表情有些难看。

    “应该是,我刚才一起身就看见你满脸的担忧。”柯晨临说到这里嘶了一声,“太假了,尤其你还在那儿问我是不是你的存在惹得我妈不高兴。”他实在受不了,就拿刀把那玩意儿给捅死了。

    醒来之后他发现裁判在自言自语,最后问出一句“你叫我什么?”之后,裁判的眼神也清明了。

    “那玩意儿在梦里叫你安定?”柯晨临询问,然而还没等他调侃,裁判就拿起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了他的脖颈。

    单就体能来说,柯晨临和裁判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喂喂喂,冷静。”柯晨临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亲爱的你已经从幻觉里面出来了。”

    “不。”裁判表情并没有放松,他在怀疑现在自己所处的是更深一层的幻觉,“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