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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不羁进了纪律的房间。

    这间房间没窗户,光线黯淡。宋不羁进去后先开了灯,然后环视了一下房内。

    纪律的房间也充满“纪律”感,虽然还没有到强迫症的地步,但东西也都摆放地整整齐齐、规规整整,和他的房间简直是两样。

    宋不羁打开纪律的衣柜,衣服分门别类,井然有序,不像他一样,收了衣服懒得叠就直接塞进去。

    他见识到了自己和纪律之间的不同,感慨似的摇了摇头,然后把纪律最近常穿的衣服拿了出来,拿到了自己房内。

    接着,他撸起袖子,把自己乱糟糟的衣柜整得像模像样了些,还给纪律留出了块位置。

    现在装修房子一般都有衣帽间,宋不羁装修那会儿,考虑到房间是要租出去,于是便把空间节省下来,做成了两个小点的卧室,每个卧室里都有衣柜,但衣帽间就没了。

    他把纪律的衣服放好后,又去了外面公用的浴室,把纪律的牙刷杯子等拿回了自己房内的浴室里。

    一副真正同居的架势。

    “好了。”宋不羁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房内,他的东西和纪律的东西已经混在了一起,顿觉心满意足。

    但是困意也无法随着好心情消失,宋不羁弄完这一切,又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于是,他便快速冲了个凉,然后去睡了。

    这会儿天还没黑,宋不羁原本打算睡个两小时起来吃饭,结果,困意上来了,怎么睡都醒不过来。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醒了,胳膊抬起来了,穿上了衣服,但是下一秒他又发现自己怎么挣扎也抬不起手臂,连想转动下脑袋换个姿势都无法做到。

    他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了,悬浮在身体上空,着急地看着自己睡得无知无觉的身体,不断催促着“醒来”、“醒来啊”,然而身体就是不理他。

    最终,他妥协了,不再反抗,不再挣扎,顺从困意,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

    墙壁粉刷得很粗糙,摸上去有一粒粒的凸起,上面有一个硕大的字母“m”和数字“1”,是用红色颜料涂上去的,大约是光线黯淡的关系,呈现一种暗红之色。

    女孩站在墙面前,伸出手,沿着红色字迹,一寸一寸地摸过。但是她还小,还在长个子,即使踮起脚尖也无法触摸到上面的字迹。

    女孩的手指停在能够得着的最高处,抬眼望向更上面的红色痕迹,眼底有一片迷茫。

    暗红之色映入她的眼底,仿佛映得她的脸也黑红黑红的。她难过地想着:“为什么不要我?”

    被带走的时候她穿了一身红衣,就像这红色颜料一样红。但是来到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后,她就被迫换上了白衣,胸前和背后各有一个数字“6”。

    6,这是她的代号。

    这里的人不叫她的名字,就叫她6号。

    现在是晚饭后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她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这里是她能去的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平常没什么人来,正好方便她独处。

    已经一周了。她想。

    自从被带到这里,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呢?女孩想。她多想快点从这个地方出去,然后跑回家,狠狠地质问她父母——为什么不要她。

    可是原因她是知道的。

    被带走之前,她妈妈告诉了她。

    只是……

    正在这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渐渐靠近。

    女孩抬起头,望向声音来处。

    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他怀里抱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男孩。

    是一号。女孩心想。

    而这个年轻男人,女孩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这里的什么博士喊他小黄。

    小黄并不擅长哄孩子,被男孩的哭闹声弄得焦头烂额,这会儿也是想着走一走哭声也许会停止,然而没想到转悠了好半天,这男孩竟然还在哭。

    男孩很小,就和女孩去年刚出生的弟弟差不多,女孩忍不住说道:“他可能是饿了。”

    小黄一直低头哄孩子,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吓了一跳,说出的话带了点质问的语气:“六号?你怎么在这?”

    女孩没说话。

    小黄似乎想起现在这是自由活动时间,没再指责她,也没空指责,因为他怀里的小男孩因为他刚才突然提高的声音,哭得更响了。

    小黄很愁,苦着一张脸,说:“你怎么这么能哭呢,怎么就哭不累呢?”话落左右摇了摇小男孩。

    但是小男孩哭得更凶了。

    女孩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他可能饿了,他晚饭不是没吃什么吗?你抱孩子的姿势也不对。”

    这话说起来,好像女孩很有经验似的,像个小大人。

    小黄一愣,经女孩的话才想起,对哦,这一号晚饭根本没吃什么,因为他怎么喂,一号都不吃,于是就懒得喂了,想着等饿了肯定喂什么吃什么。

    小黄皱眉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六号,从被小男孩哭声填满的脑海里扒拉出了六号的资料,然后说:“你以前在家里照顾过你弟弟吧?一号就比你弟弟大一点,你帮我一起照顾他好吗?”

    小黄平日里虽然不能说对他们这些被带来的人语气多差,但是也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好。女孩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她怎么会被如此温和的态度对待啊?还一副与她商量的姿态。

    女孩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从来就没有人跟她商量过什么事,从来就是别人一副命令的口吻,你去做这个,你去做那个。

    小黄却不管那么多,他见女孩有同意的趋势,就趁机强买强卖一般地把小男孩放到了女孩的手上,说:“那就麻烦你了啊,以后我多留点好吃的给你啊。”

    自从被带来这里,每个人的饮食都是被控制的,不能说吃不饱,饭量还是足够的,女孩以前在家一顿也没吃这么饱过,只是菜色却几乎是一成不变,除了土豆丝便是萝卜丝,偶尔来几块肉解解馋。

    其实这里的条件比女孩在家时要好很多,但是女孩就是想吃更多的肉,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小黄这话一出,女孩立刻心动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唇。

    照顾一号小男孩的任务,就落到了女孩身上。

    也不知道小黄是怎么跟上面的人说的,总之,上面的人也默认了,而且把小男孩的床搬到了女孩的房间里。

    是的,女孩拥有单独的一间房,这在来之前她是从没想到过的。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先是和爸爸妈妈一间房,再是和哥哥一间房,总之,她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房间。

    而这里,房间虽然小,但却是她自己的。

    然而女孩还是想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对这里有一股恐惧感。

    她不知道那些人检查她的身体是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她身上注射的东西是什么。她有时候会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实验,但是她太笨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成了女孩最好的听众。

    小男孩住进女孩房间的第一晚,女孩对他说:“一号,我是六号,我叫王招娣,‘娣’不是‘弟弟’的‘弟’,是‘弟弟’的‘弟’加上了女字旁。”

    “我妈说本来我是叫‘弟弟’的‘弟’的,但是女孩子,就改成了女字旁的‘娣’。其实有什么差别呢,他们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要我再招来一个弟弟。”

    “没想到去年我妈真的生了一个弟弟,弟弟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叫王鹏,我妈说是大鹏的鹏,弟弟以后是要在天上飞的。那我呢?我的名字就是为了弟弟吗……”

    “他们也是为了弟弟才把我卖了的……”

    女孩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没说下去。

    女孩骨子里不是个沉默的人,她是喜欢说话的,喜欢与人分享的,只是来了这里后,所有人都不认识,她感到害怕,便很少再说话。

    这会儿除了她自己,便是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她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放松下来,又有了点安全感,压抑许久的话便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我听他们说你好像两岁了,两岁了为什么还不会说话啊?我弟弟一岁就会说了啊……你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你不会说话,也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叫你一号吧?我想想啊……”

    “一号……一号……有了……不如叫你小一怎么样?小一、小一……我觉得挺好的。”

    男孩躺在小床上,对着她露出了笑,双腿往上抬了抬。

    “诶,你笑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小一、小一……”

    ……

    ---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房内的灯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了。

    宋不羁一睁开眼,昏暗一片。

    肚子上盖着一小块被子,宋不羁茫然地捏了捏,心想,招娣姐姐回来过了啊?

    王招娣。

    这个出现在他梦里的小姐姐叫王招娣。

    黑暗中唯有宋不羁睁着的眼里发出一点光,就像两点不灭的星火。

    他想,王招娣就是现在的王余吗?

    ---

    市局内,纪律和夏霁等人开了个短会,顺了一遍整个案发过程,整合了一下目前掌握的信息、证据等。

    等其他人都回去后,谢齐天重新过来找纪律。

    纪律看了他一眼,俩人来到了一个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

    谢齐天稍稍凑近了些,低声对纪律说起了他这几天的暗中观察。

    “有次我经过纪队你办公室时,刚好碰到老王。我同老王打了个招呼,他问我是不是去那边上厕所,还说他刚出来,那边不知怎么没水了,厕所里臭得很。老王虽然这么说,但是有可能是在遮掩,不知道他在纪队你办公室门口呆了多久。”

    “小李小金俩人没观察到什么,小金基本跟着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哪里也都跟我报备,暂时没疑点。”

    ……

    “大白有工作的时候就长时间围着尸体转,累了也是在办公室趴趴,一般是等工作差不多都完成了才回家。最近他检验完了王余的尸体,暂时没新的工作,就在办公室里,倒也没什么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