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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你怎会以为是二公子前来闹事?是一帮子泼皮浑人来胡闹,二公子正在附近的会仙酒楼饮宴,听人说了之后就带着人来救我们的!”乔三婶抬高了声音,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丈夫问。

    “是啊,爹,的确是崔二公子带人将那帮浑人给赶走了!那泼皮头子当场就召认了,是有人拿银钱买通他们来我们家闹。二公子还说要替我们查一查是什么人使指这帮泼皮的。”乔九思也对着乔博士道。

    听了妻子和儿子的话,乔博士顿时愣在了原地,好半天也没吭一声。

    “三叔?你该不是刚才碰见崔二公子,以为是他来闹事的,因此骂他了?”乔晓棠看着乔三叔的脸色,面上有些担忧地问道。

    乔三叔闻言点了点头,这娘仨一听脸色也变了,可乔三叔紧接着又开口道:“不仅骂了,我还打他了。”

    “什么,老爷你说什么?你……你,你打了二公子?”乔三婶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口中结巴着,话都说不周全了。

    乔三叔先是点点头,见得这仨人全都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乔三叔心头越发不是滋味,面上怔怔的,过了半晌才道:“唉,我今日行事还真是鲁莽了……”

    “老爷,你,你把二公子打成什么样了?他,他都不还手的吗?”乔三婶扯了乔三叔的一只胳膊,问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唉,也不知伤得如何,只记得当时一棍子打在了他头上,他伸双手挡着,他身边人跟着要还手,也被他喝住了。”乔三叔一边说着,脸上也生了懊恼之色。

    “什么,竟打在了头了?哎呀,老爷平日最是能沉住气的,今日怎么就这般不冷静,竟是不分清红皂白就打起人了?”乔三婶说得一脸的焦灼之色。

    听得夫人的埋怨,乔三叔一声不吭,心里却是越发觉得后悔起来。今日突然听说了有人在家门口闹事,他本就心慌意乱,偏偏在巷子口又碰见崔焕领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正赶出来,他当时就毫不犹豫地将这聚众闹事的罪名按在他头上了。

    现在回过头细想,这崔焕虽是个贪玩不上进的,可还真是没见他做过什么十分出格的事情,这般堵门闹事的泼皮之举,他是做不出来的。之所以刚才在巷子口他一见崔焕就动气,说到底还是因为之前在国子监发生的不愉快,他心里对崔焕有了偏见。

    乔三叔想到这里,立即转过身,大步朝门口去了,口中还大声道:“来人,备马!”

    有小厮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乔九思也反应过来,明白自己父亲这是追着崔焕去道歉的,忙也跟在其身后。

    “你们见了二公子,可得好好地赔礼道歉。”乔三婶忙追出来叮嘱道。

    两人都应了一声,而后急匆匆地就出了门。乔三婶回转身来,看了看乔晓棠,一脸的忧心之色。

    “也不知可追得上,追上了也不知可能说得清楚,也不知能不能得了二公子的谅解?”乔三婶叹着气道。

    乔晓棠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不仅为三叔打了崔焕的事,更为今天泼皮闹事是跟自己有关。她来三叔家不过半个多月,竟惹出这样的麻烦来。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上前搀了乔三婶的胳膊,轻声劝她回屋里等着。

    “晓棠,你在侯府这两天,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乔三婶与她一道慢慢走着,口中却是问了一声。

    乔晓棠听得没有立即回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将崔老太君寿宴那天,那头次进入崔府后花园,与崔家大小姐与徐家表小姐见面时的情形,以及后来被崔家大小姐叫人引至崔二公子的住处一事都说了一遍。

    乔三婶听后脸色都变了,她真是没想到乔晓棠第一天在崔府就发生了这么些事情,心里很是后悔将乔晓棠独自留在了那里。

    “晓棠,都怪三婶大意了。”乔三婶看着乔晓棠一脸的内疚之色。

    乔晓棠忙摇了摇头,乔三婶顿了片刻,想想又道:“这藏珠美人的说法,是徐家小姐先提出来的,当时崔大小姐也在场的,看来这二人都有嫌疑呢。”

    “可是,她二人都是闺中弱质女流,怎能与这帮子泼皮联系上?”乔晓棠有些不解了。

    “你有所不知,虽然她们都是深闺小姐,可身边有丫鬟有婆子,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子,最是世故老练,她们又是可以府内府外进进出出的,只要使些银钱,什么事儿做不出来?”乔三婶叹息一声道。

    乔晓棠听得暗暗吃惊,如今心里也只盼着这事经过崔焕这一出面,能让那些收了钱的泼皮从此胆怯,好还乔家一个安宁。只是不知道,三叔与九思哥这会儿是否赶上了崔焕?几人是否能将事情就此说清楚了,又或者能让三叔与崔焕从此摒弃前嫌?

    这边的乔晓棠与乔三婶正在家里担忧着,外面的乔三叔与乔九思骑马一口气追出去老远了。一路上都没发现崔焕一行人的踪迹。正着急间,乔九思突然想起崔焕说过他们是从会仙酒楼来的,想着他们会不会还进了会仙酒楼。

    乔三叔一听也说有这个可能,于是两人朝会仙酒楼赶了过去。待到了地方,就向掌柜的打听了起来,掌柜的一见他们还以为是崔焕的好友来了,便让小二引着他们上二楼去了。

    乔家父子走上二楼,到了雅间门口,正待叩门之时,听得里面有说话声,一时就顿下脚步,这时就听得里面有人道:“崔二,你这好心好意去乔家帮忙,可竟被乔博士误会了,他还动手了,你不还手也就罢了,怎的一声不吭也不解释一句?”

    “解释什么?刚才我要是说了,乔博士八成是不相信我的。退一步讲,如果他当时信了我说的,知晓自己错怪了我,他这面上一时可就下不了台了,岂不是更尴尬?”崔焕有些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

    “真想不到你如今竟是转了性子,能这般为他人着想了?”又有一个声音道。

    “转什么性子?不过是前次在国子监闹了一回,如今想想有些后悔,想来还是有些对不住乔博士,今日挨他一棍子,就算是我向他赔个礼吧。”崔焕又道。

    “啧啧,听听他这话,还说没转性子,这简直就是浪子回头啊是不是!”这声音是赵祈的,听得分明有些嘲讽之意。

    “你们四个都给我仔细听了,今日之事不得传扬出去,尤其不得让老祖宗知道了!”里面崔焕却是不理会赵祈,只对自己的四个小厮喝了一声。

    “二公子,我们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有小厮拍着胸脯应了声。

    门外乔博士听到这里,脸上更是生了惭愧之色,他顿了顿,还是上前一步,伸手将门叩响了。

    “进来。”崔焕以为是店小二,便出声道。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里面的崔焕抬眼望去,见得是乔博士与乔九思二人站在门口,他一时就愣住了,里面的人也全都一脸惊讶地朝门口看着。正在一旁矮几上吃东西的银锤四人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吃食,一脸警惕着站起了身,生怕乔博士会暴起进来打人。

    “崔二公子,家父适才误会你了,我们此来,是给二公子赔礼致歉的……”乔九思率先开了口。他身边的乔博士没等他说完话,已是走了进来,朝着崔焕的方向拱手一礼。

    “二公子,乔某人今日不分清红皂白,冤枉了你,还动手打了你,都是乔某人的不是,特来此向你赔罪的。”乔三叔一边说着,一边又要躬身行礼。

    “三叔快别这样!”崔焕一时慌了,忙离座上前,一把托了乔三叔的手臂,不让他再拜下去。

    见得眼前情形,又听得崔焕那声“三叔”唤得极是亲切,一旁起身离席的赵祈忍不住暗笑了起来。

    “乔博士,弟子觉得,经过今日这一事,乔博士与崔二这也算得不打不相识了。莫不如再不提起前事,一道坐下来喝杯酒,将这过去的不愉快都抛去了如何?”赵祈走到两人跟前笑着道。

    “好啊,赵祈这话说得有理,就不知三叔可否愿意给侄儿这个薄面?”崔焕也笑了起来。

    乔三叔没想到崔焕竟是这般轻描淡写,提都不提被打一事,居然还在他跟前自称起“侄儿”,他一时不由得愣了神。

    “爹,既是二公子这般盛情,您就坐下来喝一杯吧。”身侧的乔九思忙伸手推了自己父亲一把。

    “哦,也好也好,适才火急火撩地赶回来,我这腹中还有是有些饥饿了!”乔三叔如梦初醒,忙点头应道。

    “小二,再上些酒菜来!”崔焕听得这话,扯着嗓子朝门口又喊了一声。

    小二高声应着下楼去了,这边的乔家父子已是入了席,面前已是被斟上了酒,乔三叔端起酒杯,对着崔焕举了杯,一连饮了三杯下肚,众人都喝起了彩。

    崔焕自也不甘示弱,一连也饮了三杯下去,乔三叔及众人也一道叫了声“好”。就这样一来一去,屋内的气氛就活跃了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乔三叔与崔焕已是完全忘了从前发生的龃龉之事,两人推杯置盏,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过后,乔三叔靠在乔九思的肩头摇摇晃晃的往门口去,临出门时,乔三叔又回转身来,抬手指着崔焕,口中嘟囔着道:“崔二,明日就到国子监重新念书去……”

    “三叔,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再去没得又气坏你。”崔焕以手支头倚在桌上,声音慵懒着,面上也有些酡红之色。

    “不想去国子监念书也行,以后你就去我家,跟着九思,从入门经义开始学,总归能补上一些。”听得崔焕不愿意回国子监,乔三叔却是耐着性子劝解道。

    崔焕听得这话,立即眼神一亮,他“蹭”地站起身来,双眼紧盯着乔三叔就问:“三叔此言可当真?”

    “我乔尧成什么时候说过诳人的话?你们在座的都可以作证,以后你就去我家,先同九思学着,等以后我再单独教你。我就不信,以你的天姿,我能教不出来?”乔三叔拍着胸脯道。

    “好,既如此,侄儿明日一早就去三叔家中叨扰。”崔焕听得喜不自胜,忙起身离席,大步走到乔三叔跟前躬身一礼。

    “好侄儿,明日可一定要到。”乔三叔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酒嗝,转身之身,脚步都有些走不稳了,乔九思连忙伸手扶了。

    “银锤、金铛,三叔酒多了骑不得马,去寻酒家要个马车,送三叔及乔兄回家去。”崔焕又吩咐了一声。

    两小厮连忙答应一声,上前搀了乔三叔往楼下去了。

    乔三叔父子走后,屋内王嘉之与邱彦皆都围到了崔焕的身边,将他上下仔细看看,脸上的神色极是诧异,都不知道崔焕为何转了性子,不仅与乔博士化干戈与玉帛,还要上乔博士家去,让乔博士父子给他单独开小灶读书。

    “崔二,你不会是想考状元吧?”王嘉之盯着崔焕,脸上笑嘻嘻地问。

    “嗯,考状元吗?考一个也不是不行啊……”崔焕慢着声音,说得一本正经的模样。

    见得崔焕这样,王嘉之与邱彦都笑了起来,两人哪里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只一个劲的追问崔焕究竟是为什么。

    “你们两个怎的这般迟钝,人家刚才一口一声的‘三叔’叫得那么亲热,你们都听不出来?他呀,是想做人家乔博士的侄女婿!”赵祈坐在一旁,一边抿着酒,一边慢腾腾地道。

    原来竟是这样!王嘉之与邱彦对看一眼,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恍语大悟。

    “好呀,崔二,怪不得一听说乔家出事就着急忙慌地赶着去,又怪不得刚才见了乔家那个小美人,你两只眼睛都直了,那般腆着脸就上前追着人家姑娘说话。我正纳闷呢,却原来是这个缘故!”王嘉之说得一脸的恍然大悟。

    “这般说来,崔兄今日使的这是苦肉计,挨这一棍子也算是值了!”邱彦也笑了起来。

    “来来来,我们一起喝一杯,祝贺崔世子终于开了情窦,从此洗却了断袖的嫌疑,我等日后也都敢放心大胆地同他一道玩耍了!”赵祈举着酒杯大声嚷了起来。

    “好好,恭喜崔世子喜开情窦!”王嘉之与邱彦也都一派喜气洋洋之色。

    听得这三人一起调侃于他,崔焕面上佯装生了恼,可想想今日的意外收获,一时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忍了忍,想想还是笑了出来。

    “好!爷爷我今天霍出去了,今天定要放倒你们这三个孙子!”崔焕拍着桌子大喝一声,一把抓起桌上的装酒的坛子,放开了架势要与这三人拼起来。

    赵祈听得这话,先是兴奋地锤了下桌子,而后看着崔焕又笑道:“崔二,你今日这酒场若是得了意,日后情场可就不一定能得意了啊……”

    崔焕一听这话,先前那般要灌倒三人的劲头立即委顿了,想了想,他还将手里的酒坛缓缓放了下来,只拿着桌上的一只小酒杯,对着三人扬了扬道:“那我认输好了……”

    见他这样,三人脸上立刻都摇着头,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都笑话崔焕已是不可救药了。

    崔焕却是不在意,他抬手饮了杯中的酒,而后就站起身,说还有事要办就和三人告了辞。此时他意兴勃发,眼角眉稍皆是欢喜之色,与刚来时那般萎靡之状截然不同,自是又让那三人又嘲讽了一番。

    “诸位,我先走了,接下来你们几个也再别找我喝酒了,老子从此改邪归正了!”崔焕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一边说着,一边又朝三人露出个很是灿烂的笑脸。

    “他娘的,这发了春的人果然骚,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赵祈看着崔焕骂了起来。

    “就是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王、邱二人也颇有同感。

    崔焕听得也不还口,只哈哈大笑着出门扬长而去。

    这边崔焕出了酒楼,那边的乔三叔父子也已进了家门。听得外面有动静,一直坐在小花厅内等着的乔三婶与乔晓棠立即迎了出来。出门一看,正见得乔三叔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乔九思的身上,父子两人正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又打起来吗?”乔三婶顿时大惊失色,忙快步上前问道。

    “娘,你别担心,没有打,爹这是醉酒了!”乔九思忙抬头回道。

    喝醉了?听得这话不止乔三婶吃了惊,就连乔晓棠也是惊愕不已,忙跟在三婶身后走到了父子俩的身边。

    “崔二,好侄儿,来,再来一杯,三叔我还能喝……”乔三叔抬起了头,抬手指了指自己夫人和侄女,脸上露了笑意,口中却是呓语般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