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盐城的深秋,蔚蓝色的天空更甚,凛然而过,清风拂面。

    季念穿着白色的法式长裙,快要及腰的长发微微卷着,她难得化了精致的妆容,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百合花,明亮的双眸中难掩激动,正翘首以盼,望着那出站口,等待着许久未见的顾城。

    从两人结婚后,聚少离多。以前还能跟着他在军营里工作,现在期满自然该回归本职。过完年,他就被调去了边疆,按照上级的命令是代替他们去看望同志们,送温暖。

    这一走,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恰逢九月末,新兵跟退伍的老兵撞了个满怀。走的和来的,都是他们的青春。

    在边疆的那段时间里,顾城像是回到了自己刚入新兵连的时候。跟战士们同吃同住,一起巡查,训练。在这里,跟这些比自己小的多的大男孩谈天说地,心里的一腔热血沸腾在冬夜里。

    夜里的岗很冷,满天的飞雪遮得人迷住了眼睛,营地里唯独亮着几盏昏黄的灯,搓了搓手,也只是想起了那个有些柔软却很坚韧的姑娘。

    有时候,实在想得紧了。他就会独自一人,跑到高处,给季念打个电话,边疆的信号不好,只有几个特定的地点能打电话,也都是匆匆聊上几句。

    季念知道他任务繁重,再多的嘱咐也只是化为一句:“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季念却开心得像个孩子。她跟随着一同来疆的导演组,拍摄新闻报道。值得一提的是,近些年自媒体快速成长,电视台也不拘泥于纸媒的形式,开拓市场,强强联手。

    去年季念的纪录片所创造的成绩有目共睹,因此特意开放了一个板块,由她负责。专门接洽军/事基地,让人民更加了解到那些最可爱的人。

    这次一来是电视台下的任务,由中央广播电台播放报道,二来是有私心,以顾城妻子的名义,来看望亲人。

    从盐城到边疆的距离很远,她要跨越36519公里,却只是因为在那里,有她最亲的爱人,不畏风沙,不惧艰辛。

    在边疆某边防团的一座哨所就驻扎在“北沙窝”,这里有三道关:暴雪、流沙、闹海风。历代的哨兵还编成了一句顺口溜:“断路沙,闹海风,仨月太阳不见踪,沙陷腿,风卷衣,死亡地带留足迹。”

    不到十公里的流沙路段,几乎每隔几百米就会有一路段被雪沙封堵,方圆五十公里没有人烟。一行人被暴雪困在途中,车子打滑陷入了雪坑中,在这里也没有信号,渐渐的,季念的心情没了刚来时的雀跃,不大的空间里有着一片死寂。

    开车的是当地的一位司机,操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对着身后几人说:“车子打滑了呀,这大晚上附近也没有救援,只能再往前走大概三十公里,那里有官兵。”

    车窗玻璃早已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雾气,冷冽的寒风透过车身的缝隙钻了进来。季念用手指抹去车窗的些许雾气,眯着眼睛俯身看,外面开始下雪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扭头对司机师傅说:“大哥,车不能走了是吗?”那司机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根烟,朝她点点头。很快,逼仄的车厢里就弥漫起了烟味儿,很呛人,但这会儿谁也不敢开车窗。

    暴雪来临,尤其是晚上,一般司机就根本不敢走。他也是被钱迷了眼,现在除了等,没别的办法了,纯靠运气。

    挨着季念坐的江栖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了,戳了戳她的腰窝,问:“这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车没走的?”这家伙从一上车就睡到现在,雷打不动。

    这会儿子却醒了。

    季念毒舌地回他:“要是在走,你还能睡这么安宁?”说是这么说,但蹙着的眉头都仿佛凝结上了一层冰霜,是化不开的愁绪。

    担任此次的导演是台里的老人了,经历的事儿多,这会儿属他最镇静了:“我刚拿卫星电话发了信号,请求附近的支援,不会有事,别担心。”

    说是这么说,但这么恶劣的天气下,救援肯定也慢。季念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车里的暖气相比外面的寒意就有点杯水车薪了,祈祷他们别在这里冻死就好。

    江栖这会儿是睡不着了,想拉着季念说说话,被警告了:“现在最好还是省点力气,休息吧。”关键,还没反驳的点,他无奈地仰头看着车顶,心里也是默念着菩萨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是感觉雪停了。季念有些困乏地睁开眼睛,她拍了拍还在睡梦中的江栖,声音有些喑哑:“哥,你看雪是不是停了?”

    江栖听了她这话,抻着身子就抹了抹玻璃,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断定:“停了。”两人的心算是落下了点儿,就这会儿,四周传来了车辆鸣笛的声音。

    季念心下一喜,救援的官兵来了!每每当陷入困境的时候,才更能感受到对生命的渴求。几人都听到了,有些激动地坐着等,身子却都挺得直直的等着。

    不多时,一道苍白的光就映着雪照了过来,季念半开着车窗,被强光照了个满。寒风凛冽地吹进来,立刻灌了她一脖子的冷风,扎成马尾的头发被风吹得飘扬着。

    她清楚地看到车身落满了雪的巡逻车,在他们车的右侧停了下来,然后从车上下来了几位很年轻的官兵。他们穿得比自己还厚嘞,军帽紧紧地贴着脸,笔直地站在那里,朝她敬了个军礼。

    几人的皮肤都是黑红黑红的,手都是很粗糙的样子,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冻得红彤彤的,黑夜里,眸光却都很是清亮。

    “您好,我们是边疆驻北沙窝边防团的士兵,接到救援任务,前来救援!”一开口,就是铮铮的男子汉,因为常年的嘶吼,嗓音有些沙哑,却铿锵有力,不禁,让季念有些想到顾城。

    她连忙点头,道:“谢谢你们啊,我们的车子打滑陷进雪里面了,之前有暴雪,就更不敢开了,这才麻烦你们的。我们是从盐城来的,奉命来参与报道的记者,我是季念。”

    她有条不紊地一一介绍,跟她搭话的是个大男孩儿,年纪也不大的样子。让他们不要担心,这种挖沙、找道路、推车前行的工作他们干得太多了,没问题的。

    季念跟江栖一起下了车,看见那几位战士很快速地从那辆巡逻车里拿出来铲子等工具,然后就开始挖车子附近的雪,干得很麻利。

    导演跟司机也一起下来,江栖问那位年轻的战士车里还有没有铲子,他说:“还有。”紧接着,江栖就拿了下来,分发给导演跟司机,三个人也加入了挖雪的队伍。

    他是这么给季念说的:“这是男人该干的活。”不过也是,车里也没铲子了。他们速度很快,这会儿雪也停了,就没那么大阻力,夜空也恢复了明净,大颗大颗的星星闪着耀眼的光,月亮娇羞地从阴云里跑了出来,银色的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纯洁的光辉。

    士兵说让司机跟着他们开,他们知道近路。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浮现着红霞色,能看出来常年健身锻炼的体格,但人很憨厚老实。

    跟着他们开,用的时间果然少了很多。但到哨所的时候,也已经天光大亮,暖阳出来的那一刻,心里的冰雪都融化了不少,正在打水的顾城看着季念从车上下来,有些呆愣地站住,他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她。

    紧接着,像是验证是不是她一样,疾步走向了季念,没有顾及周围人吃惊的眼神,紧紧地将季念拥入怀中。

    她瘦了,脸上冰凉得不行,顾城的体温触及到她身上,迫切地想温暖她的冰凉。声音很低沉,但饱含着浓浓的思念:“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