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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黑漆盘,来掩白玉盂。昼日如煤涂,四野闻惊呼。

    天狗食日之际,血手堂一众人惊慌逃窜,乱了山巅一地风尘。练晴却望向残喘挣扎的太阳,轻轻念道:“人道如此,天道何如,鬼道又何如?二哥……尘……”

    声音柔弱轻然,身侧的狸猫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下意识看向适才练子荣所立之处,一片昏黑之下的悬崖如此刺眼。念起多年兄弟,他心中悲恸,扣紧练晴右肩的右手也随之用力。“卡嚓”声骤响,狸猫未闻痛呼,却瞧见练晴苍白的脸色再白三分。而正是这三分惨白,搅得他烦乱的心湖圈圈波动,不自觉间便松了右掌。待见练晴额间细汗,破皮红唇,狸猫暗恨自己无用。

    手足之仇未报,还念真凶安危?

    “出来!”

    一声暴喝,震得狸猫等人回了神。这才发现除了悬崖,山巅的三面有数不清的银光点点——分明是冰冷的弓箭!

    正在这时,忽闻一声低笑。顿时三面火把林立,红光炎炎。

    “众星争光辉,淡月悬天衢。”

    循声而去,只见一人玉冠束发,黑衣裹身,慢慢踱至弓箭队伍之前。练晴望去,太阳早已被吃了个干净,唯余周边一圈银光。天地昏暗,空中繁星惊现,却仍旧亮不过光圈旁边的一颗星辰——星光四射,极炫华丽之姿!而星光就这样乖乖地照在了来人身上,耀眼却毫不突兀。那一身黑好似出于这天地,又好似胜过这天地。紫金面具掩住了所有表情,却掩不住一身的霸气。正待猜测此人身份,练子荣的话冷冷传来。

    “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话虽恭敬,练子荣却连手都未动,更别说见君臣之礼。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王叔,逆天而行,霍乱匪浅,你这是何苦。”太子又不紧不慢地跺近两步。

    “天地开辟,日月重光,福祸难断。再者,练某岂有霍乱天下之能?”练子荣负手而立,继而道,“日食谪见于天,莫非……已是天怒人怨?”

    “住口!”怒喝出自太子身后。练晴抬眼瞧去,不由一震,但转念一想便又释然。

    不是别人,面目俱毁,正是幽黎王修齐!不足三尺的个子,如今有藏不住的怒气,却是平静道。“练子荣,个中恩怨,今日在此尽消。”话落朝太子一揖,见其点头,喝道,“杀无赦!”

    三字落地,箭声炸起,万千羽箭破空而来。练晴来不及揣测太子适才投来的目光,便被狸猫推至身后。霎那间,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一场厮杀已然上演。

    然而在场个个不但武艺精湛,更是杀人魔头。非但未被这些羽箭恐吓,反倒在嗅到血味后狂性大发,越打越过瘾。

    可惜太子一党明显有备而来。

    “轰!”

    山巅平地一声雷,一蓬红艳艳的火光烧亮了整个天空。硝烟弥漫之下,嘶喊痛呼声震彻云端,血肉残肢四处飞散。

    “火药!”一直在身侧的狸猫一边庆幸自己离得相对较远,一边带着练晴左躲右闪。

    练晴虽然扯不清太子和狸猫的关系,但是也明白如今的太子代表的是池宣。再看不远处的残尸,心头比身体更凉上几分。本以为池宣会顾念自己,起码不至于伤她性命,却不料烟火弥漫,她仍不过是那可有可无之人。

    黯然伤神间,忽觉劲风扫至。练晴被狸猫带着急急退开,回头发现修齐紧步相随。

    “放下她,你走。”修齐脚下不停,双掌招招惊险却处处留情。

    狸猫本就不敌修齐,再加上适才重伤。不到五招,便左跳右窜狼狈至极。眼看狸猫气喘吁吁,就要败下阵来,修齐忽见眼前红衣跃动,似布如蛇的东西携劲气袭来。他陡然身形一转,纵然跃起,蓄积已久的双掌随即拍出,一股泰山之力由上狠狠向气势凌厉的练心压去。而正在此时,修齐身后猛然剑气暴涨,还未至身侧就已有割肤之痛。身形被固半空,下盘空守,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可惜狸猫此时胸口血气翻滚,左臂早已毫无知觉,一缓再缓的伤势使得他有些天旋地转的昏厥先兆。

    “多谢。”恍惚间耳边响起莫名其妙的话语,右手却忽然一空。心中一急,压抑已久的伤势便止不住地张狂了起来。“噗。”浓浓鲜血满襟,他在天昏地暗前没有听到焦急的狸郎二字,只看到练晴已在他手上。

    他——池穆,狸猫对他太熟悉

    练晴看着颓然倒地的狸猫,看着渐落下风的刺,再看自己毫无力气的双掌。一向骄傲自信的她觉得自己就像只小鸡,被人拎来拎去却无丝毫反抗之力。

    “妹妹,可好?”

    紫金面具下吐出的关切暖语,烫得练晴双目炙热。整整一十六年,她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原因却只有一个——“血亲”。

    他叫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