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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第二个变数,是一个孩子。

    恒昌王有很多孩子,比他的夫人们还要多上许多。孩子们年纪都还小,即便有稍微大些的,也都是些年轻气盛的王族哥儿姐儿。自家娘亲因为什么不争不抢他们不知道也理解不了,自己父王的爱对他们来说才是真真切切的东西。给别人的多了,给自己的自然就会少。不争不抢,怕是连自己叫什么名字,父王都会给忘了。

    孩子们虽小,但都是精明的。争抢久了,自然就知道围着得宠的兄弟姐妹转,见着父亲的面自然也就多一些,那些久久得不到父亲眷顾的,自然也就愈发不受兄弟姐妹们关注,甚至被排挤,似乎觉得与这样的兄妹们近了,那霉运和不上进的气息就会粘附在自己身上似的。

    于是乎,一个年纪虽小,却已经饱尝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小王子,出现在了绿珠的眼前。那已经是初夏时节,绿珠被空置了两月有余的另一半床榻渐渐被隆起的肚腹所占据。没有可以述说心事的姐妹,没有值得游玩散心的处所,就连刚过去不久的端阳节也是乏味冷清的。

    午后绿珠斜躺在卧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撇着床边那一小框子手作,心中荡起一阵阵的落寞和烦闷。

    那框子中有一些是绣着精美图样的小香囊,小粽子的模样,有荷花、有蜻蜓、有鸳鸯。那是绿珠在端阳节前为绿珠、爹娘还有陛下做的。虽然知道他们在端阳节时无法回来,但依旧晒干了上好的艾草,细细装填,以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还有一些是小肚兜,小帽子,是为秋季出身的孩子准备的。孩子的贴身之物,绿珠挑选了最为柔软的棉布,衬上柔光发亮的丝绸,漂亮有舒适。上面的鲤鱼图,绿珠用了最细密的针脚,保证不会铬着孩子细嫩的皮肤。还有一些是手编的小蚱蜢、小乌龟什么的,都是绿珠用菖蒲叶子编制而出,清幽幽带着一股香气,应节又可爱。

    绿珠手很巧,这些都源于小时候的穷苦日子。没有值钱的玩物,只有满山能采到的草藤供其玩乐。经年累月下来,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甚至能成为她补贴家用的好东西。但就是这些东西,却也引出绿珠的无限回忆,过往苦却纯粹的日子,再也找不回了。

    窗户开着却没有一丁点儿风,下人们在檐下打着盹,静谧的空气换不来内心的宁静,却让绿珠越发燥热烦闷。既然如此,出门躲开众人目光,在清幽处静静心,也就自然而然了。

    这后宫中最清幽的地方应属西北角上的一处石林。林中山石为从西南滇国进贡,高低错落,修长耸立各处,工匠们在这些山石间又做上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溪,数蓬翠绿森森的高竹子,一派清幽凉意便跃然而出了。

    这地方照理说是夏季纳凉的好地方,但却因为陛下不甚喜欢逼仄狭窄施展不开的场所,后宫中人便渐渐也不喜常去。毕竟对于王宫来说,一个龙气不足的场所,多去无益。这样一个凉快而安静的地方,绿珠很喜欢。藏在山石和竹林后面,即便迎面而来几个路人,也可轻松躲过。但就是这样一个很适合躲避的地方,绿珠却被一个人轻易发现了。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脆生生的一句话,绿珠却一时没找到从哪儿发出来的。

    片刻后,才有一蓬竹竿晃了几晃,钻出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白白嫩嫩的脸上粘着些泥土,袖子也湿哒哒的,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绿珠。

    多日不曾与人交谈的绿珠有些诧异和不自然,但对着这个脏兮兮但可爱的小孩儿,没有生出什么防备,微笑回答:“我是思水轩的绿和夫人,你呢?”

    “我叫赵齐贺你是有小宝宝了吗?”

    “嗯,是的”

    “是父王的孩子吗?”

    绿珠愣了愣,有些尴尬的点头笑笑,反问道:“你是陛下的第几个孩子呢?之前宴会好像都未见过。”

    “嗯我娘亲说我是二十八王子”

    “哦,这样呀。齐贺王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多危险呢看还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你娘亲是哪位夫人呢?”绿珠拈下来一根竹叶,拍拍齐贺身上的尘土。

    “我娘亲是韦睿夫人,她身体不好,一般不陪我出来的。我经常一个人在这里玩儿,不怕的。”

    韦睿夫人,绿珠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半点印象。

    “你一个人?不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儿吗?”

    “我没有小伙伴。我也不愿意和他们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