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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岁到了教室,从包里掏出那张纸看也没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用力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决定明天早出门十分钟。

    她回到位置刚坐下,看到陈迹从拐角走过来,她提起气想要打招呼,可对方却目不斜视掠过她,祝岁失望沉下肩膀。目睹全程的丁虹在教室里阴阳怪气笑起来,冲旁边的人问道:“诶,你知道自知之明是什么意思吧。”

    对方接得很快,“知道啊,就是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后排几个女生笑成一团,祝岁充耳不闻,从书堆里抽出政治书,开始背。

    陈迹回到教室,昨晚忘记写物理作业的崔正青看到救兵眼都亮了,“陈迹,物理卷子快给我看看,我有道题不会,早读前要交。”

    已经落座的陈迹从包里拿出试卷随手扔出去,动作有些大,崔正青一个没接住,试卷轻飘飘掉到了地上,险些被路过的同学踩上。

    “谁惹你了?”崔正青不愧是和陈迹从小长大的人,一个动作就察觉出好友的心情。

    “没有。”陈迹硬邦邦说完,翻开英语课本,对崔正青的追问不再回答。

    早读铃还没响,值日生拿着扫把走来走去,物理课代表在讲台上喊交试卷,有人趁老师没来赶紧解决早饭,一股葱花味通过头顶的风扇吹进鼻子,陈迹盯着单词表,十分钟前林茂的话响在耳边,

    “陈迹,你不会以为她喜欢你吧?”

    “你别做梦了,没人喜欢你的。”

    那晚在台球厅,她凶狠得像只刺猬,却在抱过来的那瞬,将尖锐尽数敛去,促使他想推开的手鬼使神差落在她头顶,两人拥抱的体温烫红了他的耳朵。

    可前不久林茂揉她头发的画面像有个重播键一直反复出现在他眼前,仿佛在告诉他,

    你不是特殊的,连电话号码给出去人家也不要,你在哪里都不是特殊的。

    陈迹垂下眼睫,在早读声中翻过书页。

    一上午的课很快结束,第四节课铃一响,走廊里顷刻挤满了回家吃饭的人。

    一直到走廊上的人逐渐变少,祝岁才放下解得磕磕绊绊的数学题,准备去校外那家店吃凉面,一抬头,门口赫然站着往教室里东张西望的祝昆。

    “你怎么来了?”祝岁疾步走过去发问。

    “我来给你送饭。”祝昆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

    “我可以在食堂吃。”祝岁动作僵硬接过他递过来的保温桶,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汗味。

    “高三得补补,我给你做了红烧肉。”祝昆说着用衣袖擦了擦不停往下淌的汗,脸晒得通红。

    祝岁没有应答,或者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祝昆察觉出女儿的局促,略一叹气,拍了拍祝岁的肩膀,“那你吃,爸爸先走了,还得去医院换药。”

    “嗯。”

    走廊上同学几乎走光,祝昆被汗浸湿的背影没一会儿消失在祝岁眼前,学校里喧嚣的蝉鸣声一圈一圈荡在她心里。

    晚上骆容照例来等祝岁一起回家,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很轻易,特别是对于骆容这种单纯的人来说,谁对她好,她便加倍还回去。

    只是今晚她看起来不太开心。

    “怎么了?”因为心理年龄大,祝岁偏向把骆容当妹妹对待,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主动开口询问。

    也许是林茂那件事,让骆容觉得她们有过命的交情,她鬼鬼祟祟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凑到祝岁耳边说:“我喜欢一个人。”

    谁?

    祝岁用眼神询问。

    骆容也不扭捏直接告诉,“宋巡。”

    祝岁愕然。

    宋巡和崔正青算是陈迹最好的朋友,高中时期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比起崔正青,宋巡看着更内敛些,祝岁依稀记得前世,宋巡大学时期为了照顾瘫痪母亲休学的事,还上了当地新闻。

    “我真的不喜欢陈迹,你们偏不信。”骆容并不意外祝岁的愕然,语气带着“我早告诉过你们了”的无奈。

    “宋巡知道你喜欢他吗?”

    骆容苦着脸嘴巴一撇,“他把我当妹妹,都怪崔正青,害我想表白都说不出口。”

    祝岁惊叹骆容的坦率,不像自己,遮遮掩掩到现在,和陈迹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下周六晚上不是没晚自习吗,我想约他出来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还没等祝岁回答骆容接着说,“我们几个一起,人多不尴尬。”

    我们几个包含陈迹吗?

    祝岁没有问出口,在骆容殷切的眼神下,抱着赌的心态点了头。

    两人家在相反方向,到校门口便各自分开。

    祝岁在回家路上都在猜测周六陈迹会来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进门祝昆正从厨房出来,手上的东西正冒着热气。

    “回来了?我给你煮了面条,吃点吧。”祝昆动作笨拙地把碗放在桌上。

    “太热了,我不饿。”祝岁把洗干净的保温桶放回厨房,出来时对表情无措的祝昆说,“明天不要给我送饭了。”

    祝昆的表情从无措转变成受伤。

    祝岁拿了衣服去洗澡,没再犯懒自己洗了衣服晾好,最后若无其事回房写作业。

    全程没看一眼站在餐桌旁的祝昆。

    “嗒”

    当祝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祝昆默默拿起筷子吃完了那碗已经坨了的面。

    祝岁蹲在床边点蚊香,等客厅吸面条的声音停止时,她才松开一直按着打火机的拇指,手里的蚊香已经燃了很久。

    她把蚊香插进小铁片踢到书桌下,浓重的茉莉香萦绕在鼻间,她坐在灯下开始背历史。

    《南京条约》的签订对当时的中国有何影响?

    第二次鸦片战争发生的时期,签订了什么条约?

    甲午战争…

    祝岁背到十一点,原本还能听到炒菜声的筒子楼已经安静了,像一锅已经凉了的水,耳边只剩呼呼的风扇声。

    她从抽屉拿出手机,昨天充的满电今天已经掉了一大半。

    也许是上课忙,陈迹发歌并不频繁,发的那几首歌听到都会哼唱了,他也没再发新歌,也没涨新粉,而她每晚发出去的晚安都石沉大海。

    祝岁习惯性在对话框打出晚安两个字,却在发出去的那瞬迟疑了。

    今晚,她想要倾诉。

    崔正青在群里问陈迹周六晚上去不去看电影,了好几遍,等到十一点对方才慢吞吞回复。

    “不去。”

    陈迹回完后,点开前两分钟收到的新私信。

    “有点怕,重蹈覆辙后是我不能承担的后果。”

    “想要却又不敢要。”

    “你说一个坏了十几年的人真的会变好吗?”

    “我好像不敢奢求明知已经失去却突然回来的东西了。”

    “算了,失去的就不要奢求了,我想争取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