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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一碟相思豆冬至送轻舟

  冬至,是一年中夜最长的一天。夜长,梦多。诗人为梦,给歌者写一首叫冬至的歌。

  高晓松很多年前写过一首叫《冬至》的歌。我喜欢那一句:“你要等雪花把头发淋湿,你要做一件晴朗的事。”

  冬至过去,慢慢,夜如蜕,会短。梦在醒处亮了,从此光明一日长过一日。

  从此,数九入寒。然而,我们换一个思量,春也正因掂指可数而在望——你在这一刻可以相信的是,九九过后,徙鸟必回、宿兽必醒、冻水必开。

  冬至,阴极之至,阳气自来。你因相信四季次第有规,韶华循序蹈矩。

  所以,我们不妨在冬至日贺岁,在这厢礼问春安。

  上溯三千年,苏州所在的吴地,在冬至这一天就进入了新年。

  这是古吴国第一任国君泰伯沿袭故乡纪年的历法,在此确立下来的规矩。

  泰伯和弟弟仲雍,是第一对因为绝决地去国离乡而名垂青史的兄弟。他们分别是商末西岐属地的君主古公亶父的长子和次子,因为发现三弟季历及其子姬昌有大格局和大气象,两人约定共同放弃继承父亲创下基业的全部可能,客走他乡。后因为父亲和三弟相继去世,二人两去两归,回家料理丧事,但是每回只理家事,对于继位的各方恳请,坚决地一辞、再辞、三辞,最终顺利地将西岐基业交接给了侄儿姬昌,也就是后来真的成就了大气象的一代英主——周文王。

  在第三次离开后,泰伯和弟弟就此再没回还故土。那一年他四十二岁。一路直向东南,停在长江边、太湖旁——当时尚且蛮荒的吴地。在这里,泰伯一直活到九十一岁高龄。他治下的古吴国,从断发文身的野蛮部落逐渐成为文明地、温柔乡。

  泰伯去世后,直接让位给二弟仲雍。至此,泰伯成就了两家天下,一是三弟和侄儿的周天下,二是二弟的吴天下。

  泰伯让王,成为孔子的经典一课。在儒家树立的先贤道德楷模中,泰伯被奉为“最高尚的人”。司马迁在《史记》中,也把泰伯、仲雍兄弟列为第一“世家”。

  “世家”长子泰伯,因为放弃而远行,自然也没有从故国老家带走什么,甚至最后连父亲的姓氏也放弃了,而启用了他所创造的“吴”冠以为姓。

  但是他带走的,是故国对于时光的纪历。陶渊明有诗句说“虽无纪历志,四时自成岁”。只有不遵循时间刻度,我们才能在大自然里有唯我独有的自由。

  而泰伯,他在新土地里开荒,用旧的时光。深耕进去的,全部是长相思的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其实也是一种团圆。

  而在西岐,祖父打下来的江山、伯父让出来的天下,在姬昌的治下成为中华物质、精神和政治文明的新启元。在周王朝创立的四时历法里,“冬至”这一天,天子率三公九卿要举行“迎岁”的盛大仪式。“冬至大如年”的传统至此确立,代代承延。到了汉代,冬至被列为“冬节”,官府要放假,并举行祝贺仪式,称为“贺冬”;魏晋时代,冬至日更是各国来贺的重要节庆。到了唐宋时,冬至更为热闹,在南宋时代,冬至日被称为“一阳贺冬”日,当天男女妇孺,甚至连外出的车马都要华整鲜好,服饰炫美,游子归家,朋友到访,会客过年;至明清时,皇帝都要在冬至这一天去天坛内的圜丘坛隆重祭天。

  天子威仪四海,百姓要的只是团圆。

  泰伯、仲雍在吴地,将“冬至”定为一年之初。团圆饭的习俗,也因此在民间养成。自泰伯始,延续着悠远吴地风情的冬至团圆,成为时岁里一桌美味的记忆,一传就是三千年。而在不断节略的菜谱中,冬酿酒和冬至汤圆至今仍保鲜在苏州古城百姓的习俗中,在每个冬至前夜,氤氲的香气扑面,三千年的时光可盛。

  冬酿酒原来叫“冬阳酒”,是因为冬至过后,阳气上升,万物开始慢慢复苏。酒是米酒,与桂花一同酿制而成,口味甘甜,色泽金黄,隐隐地有桂花的幽香,爽口怡人。而冬至汤圆更以寓意团团圆圆而成为冬至美食的必备。

  “家家捣米做汤圆,知是明朝冬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