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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公子的来意,李某清楚了。只是,恕李某不能告诉秦公子想要的答案。”李源淡淡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后辈,声音平静却坚定,“虽说御史台对百官行监察之责,没有什么不可对外说的,但我们也是要依流程办事的。折子递上去,圣上看过之后自然会传回通进司,到时候,秦公子就可以知道令尊所犯何事了。”

    “若我能等到那时候,就不会来找李大人了。”秦鑫直言不讳,“我知道家父这次犯的必定是重罪,若不能将功折罪,是绝无生路的。我明白李大人的顾虑,但家父这回即便侥幸能从牢狱中出来,也绝不可能再身居高位,李大人为何不能卖我一个人情?我定必感恩于心,涌泉相报。”

    “秦公子真是聪慧,连李某的后顾之忧都考虑到了,但李某的担忧,可不止这一层。”李源笑着说。

    秦鑫以为李源终于肯亮出他的条件,眼中顿时一亮:“李大人请讲。”

    李源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厅中,慢慢回过身来开口,掷地有声。

    “李某忧的何其之多,一忧令尊身居高位却其身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满朝文武皆效仿之;二忧天下黎民百姓有令尊这样的父母官,有冤难申,有诉无门,身陷疾苦,水深火热;三忧轻纵之例一开,贪官污吏肆无忌惮,变本加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所以,秦公子的请求,恕李某无法答应。李某知道秦公子孝顺,但李某身为御史,拿的是朝廷俸禄,受的是浩荡皇恩,即便有一丝一毫的偏私,那也是辜负朝廷、辜负圣恩。还请秦公子谅解。”

    秦鑫怔怔地看着李源,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又仿佛眼前的不是李源,而是另一个人。

    他这才恍然明白,那个处事圆滑的李大人,只不过是表象而已,真正的李大人,却是顾大人的得意门生,也继承了顾大人刚正不阿的性格。

    他更自惭形秽,从小到大,他都以父亲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为傲,也立誓要一生做个清正的人,可父亲一出事,他便只有将其救出来一个念头。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等同徇私,却不断说服自己,不过是打探一下父亲犯了何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总要知道的,不是吗?

    李源这番话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无言以对,更愧对圣上、太子的厚恩,原来真正无法做到公正的,不是李源,是他。

    “李大人教训的是。”秦鑫落寞地起身,“晚辈受教,这便告辞了。”

    说完,他便步履仓皇地离开。李源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他也不愿意这么疾言厉色地与他说话,毕竟他和秦定方不一样,是个良善之人,不过是救父心切,才会有一念之差。可正是因为这样,若不喝醒他,等他真的走上歪路,就再不可能回头了。

    身为御史,这种事情李源实在见多了,多少贪官在走上不归路之前,也曾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可就在不知哪个节点,因为小小的身不由己选择了让步,从此再不能守住界限,越退越后,终于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老师已经被逼得退出朝堂,他若是再不能坚守住原则,这个朝廷将会变成什么样?天下的百姓又可还有信赖的父母官?他不敢想,也不敢退。

    李源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秦鑫来之前,自己正打算陪女儿去做草蚂蚱,急忙去找,正好见夫人独自从花厅出来。他走过去询问,才知道恩师的儿子方才来过。

    “顾隽?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