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沈崇民生养仨子。大的就是沈伟的生父。老幺夭折了。老二二十岁时离家当兵,至今音讯不通,有遗腹子沈岳。

    沈岳就住在东头,仅仅一墙之隔。发笑的女人是沈岳之妻,沈伟堂嫂徐氏。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专家说过,一个人的天赋很大程度上,受遗传基因影响,可沈崇民这个孙子,虽然同沈家人有血缘关系,可心性、脾味迥异。

    沈岳虽然也出生在这样一个不清白的家庭,可他自幼精明,家境较好的时候,读过十几年长学,*前,还在区政府做过一任秘书,并娶了一个社长千金,倒也蓬荜生辉。他又跟“残渣余孽”是门户分立,故没受到多少牵累。虽然革掉了公职,也还过得平和、自在。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有这样一个逻辑:人与人之间,不是你占强压倒对方、压迫对方,就是对方作弄你、欺侮你。强食弱肉。想调和,想中立,想井水不犯河水,难!

    由于祖父的历史问题,沈伟一家人个个都变得战战兢兢,似受了传染一样。出个门也是耷拉着头,急急从人家面前走过。下了田,总在边边角角默默的干,不和别人搭一句讪,也怕人家不理。开会什么的,也总是找个不被人知的僻静旮旯,听人家说教、骂娘……

    堂嫂娘徐氏就不同。第一是根子正,祖宗十八代找不出一点点儿污迹;再则,人也长得牛高马大,屁股圆,嘴巴甜,善于打情骂俏,两个男人前后抱住她,扯她的裤子,既不反抗,也不脸红。具有小镇野女人所具备的性感和粗野,得到了一批又一批青年、中年、甚至五十岁左右的大小干部的“关照”……

    那神气劲儿,那做派,要多腻烦人有多腻烦人。两户人家,同一口井里吃水,同一个大门出入,境况却大不相同。

    在乡下小镇,一个女人交了一摞子野老公,不是罕事,似乎还隐约添了几分优越感、荣耀感。人,各有所好,也还罢了,切齿的是,徐氏这可恶婆娘对沈伟一家的恣行欺侮,至今使他还感觉得到其中的苦涩和创痛。

    那撒泼的女人,曾把沈伟的爷爷沈崇民骂得要上吊。曾把沈伟的母亲拖到批斗大会的场子中心,连搡三个跟头。她家不大作兴打油称盐什么的,都到沈伟家这边来借,当然是有借无还,且下次还得借,。后来发展到水也借,挑水也是个苦活路哦……

    要睡不睡的沈伟,注意的听了听那头屋里,除了笑嘻嘻女人浪声外,还有“嗯呢”、“嗯唔”的浑重男音。不用怀疑,那是原先的队长,现在责任到劳后一身兼二任(队长、会计)的组长,叫熊成林。他们的来往也有个历史了。

    那人是“老革命”,经受过多次运动的考验,至今还稳坐“钓鱼台”。

    夫君沈岳像一只懒慵慵只知昏睡的阉公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得了那么多吗?由于跟沈崇民毕竟是一根藤上的——至少别人这样说!时不时被人烧一把阴阳火,自个儿也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顾得过来管这些呢?敢管吗?管得了吗?

    这对狗男女!沈伟有些愤愤然起来。倒不是为了“那回事儿”。也是野合之中的这两位,那年一个当小队队长,一个当小队妇女主任。那年头,都是实权派呢。

    当时,形势已经有了变化。对沈崇民的历史问题,一般人弄不清楚,不好定案,干部群众也就不多予追究了。有舆论说,现在的政策,凡属社会青年都可以升学、参军、招工、提干等。不久,沈伟就得到了高考报名的通知。

    二十一岁的沈伟当时正参加大队“人造平原”的建设,得知这消息,好不高兴!便邀约了几个有相似经历的青年,风风火火赶去报了名。发准考证的时候,他们的名字却被人抹了。他们好恨啊,报纸上不是说可以参加考试的吗?在文教站报名的时候,那位站长不也手舞足蹈的宣传了半天吗?

    直到现在,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捣的鬼。

    第二年,“人造平原”停工,沈伟已回到小队生产劳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上了高中时的语文老师(他读过一期高中,后来校方劝其退学了),老师对他不能参加高考很是遗憾,并自告奋勇说为他试试看。

    他终于报上名了。一天之喜!

    名虽然报上了,但离考试也只有个把月时间了。没有资料,没有辅导老师,又还是“开门办学”时读的几句书,难啊。

    他涎着脸皮四处“谋”资料,从文教站到镇上,磨嘴皮子请假……请假请到小队,熊成林、徐氏都不同意:上面同意你找上面,我们这里抽不出人。苞谷薅二道(草),急如星火,外调劳力又他妈凶!

    沈伟对小队这一关的不顺利,并不以为然,他就有这股倔劲儿!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只要考得取学,管******怎么搞!犟着性子在那临街的小窗前摆开了“战场”。

    队长熊成林三天两头来“关照”,虽恶毒嘲讽,虽大声喝骂,沈伟全然不顾。

    队长有次对他说:“现在政策好,你少翘尾巴,沈崇民的历史问题也没有人敢给定个案,敢平个反,你老几翻得了天!即使定案了,不还可以翻吗?你想考学,贫下中农不同意,你考个毬!你富裕中农都可以考,贫下中农不考了?退一万步说,你考取了,我们队委会也坚决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