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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星期天的傍晚。偌大个校园显得静悄悄的。沈伟漫无目的的朝Y镇方向走去。他没有顺着大道走,而是从两个兽样的大石头中间下到了一条羊肠小道上。脚下是糍粑路,不干不稀,踩上去像踏在海绵上,怪惬意的。没有夕阳,也不见暮霭,乌云漫卷,显出大自然的莫测可怖。

    昏暗中,那夹江而立的大山,给人一种神秘幽深之感。沈伟紧盯着江水和崖岸出神。这里是滩道,江流汹涌,发出阵阵骇人的涛声。他把目光慢慢收回,款款的朝前走。脚步轻轻,还是惊起一路灰褐色的雀。把他吓了一跳。

    河对岸的山崖下,冒着袅袅青烟。那烟慢慢的升,悠悠的飘,升升飘飘,直到融进大气的圈里。有几个樵夫,在那里烧炭。他们把炭烧了,用竹篓笼住,从无路的道上,一步一捱运到大河边,弄到镇上去卖。那钱是拿命换来的哟!这崖间摔死的樵夫,数都数不清了。

    沈伟叹了一声,不知是为吃苦担险的烧炭人还是为自己。他这个人,在人多或高兴了的时候,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个人独处时,就又这样缠缠mian绵,容易动情。

    有人说,一个人浸沉于了事业中,想其他事情的时候就少了,其实,也不尽然。当沈伟每天完成了任务,或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总有一些无关的东西在他脑中盘旋。最后会见章雪时,她那阴沉着的因愤怒而扭曲了型的脸,老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常在展望未来的时候,他也会想到春风满面而深藏郁郁之情的莉莉。或在他沉思默想的时候,莉莉就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像一个美丽的天使,象一只灵气十足的候鸟,弄醒了他那尘封的五彩的梦。说实在话,不管存在什么样的戒心,不管外人如何品评莉莉,他喜欢她,或者说在内心里喜欢她。是不是爱情,不知道——爱情不是有那么多讲究吗?

    他也有些考虑,早听说莉莉嘴厉害。前天,莉莉来操场与老师们打篮球,王歇猛的投了个球,她一下没抓住,摔倒了,王歇就笑道:“果然骒马上不得阵!”莉莉立即回道:“你姐姐你妹妹是骒马还是公马?”

    沈伟似乎还这样觉得,他的爱情是邈远而不可期的,因为他似乎难得对一个女孩子真正动情,看来看去,她们似乎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不过,他有意于中文的研究和文艺评论,伴侣之间应该有起码的共同语言,而这方面,莉莉比章雪强。但莉莉就三姐妹,她不能离开她的父母,是倒插门——不可能的。用理智克制感情!再说,真的与莉莉谈,章雪会伤心的。莉莉是待业青年,书读得多点,一般人是不以为意的。他对女朋友是带着一圈理想的光环的,至于光环的色度,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很苦恼。一切的一切都决定他要努力进取,而闯出一条生活的路。但在这一切还无从说起的时候,爱的诱惑常常又迫使他不得不辍笔凝思,而且这懵懵懂懂的爱又是那样复杂,那样微妙。人世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顾虑,这么多层次,这么多纷纭复杂的关系呢?章雪曾经问他为什么把问题想的那样复杂,他当时没有回答,现在想来,这也许是活着的有思维的人与行尸走肉类的区别吧!他又叹了一声,脚踏得枯草一阵响。

    莉莉好像沈伟的妹妹,在他屋里一点也不拘束。有时,她一进屋,扫视一下,会惊讶:“哎呀呀!还真紧闭幽窗,潜心苦读啊,有‘韦编三绝’的劲儿。”她拿起扫帚,“屋里像个牛栏……我帮你扫一下吧……清早起来,应该洒扫庭院,也爽爽利利,舒舒服服……”

    沈伟有一把小鉄梳,黏上了一层头油,他头发很长。莉莉来了,拿张纸,擦擦章雪赠得那面大镜子,用火柴杆挑挑鉄梳齿间的头发,又用废纸擦擦油垢,然后,对着镜子,专心专意的去梳理她那里蓬松的头发。一般是默默的,偶尔也说:“这镜子走相,送我?……还是算了,我有……”

    她到学校任何一个老师那里去,或先到他屋里坐坐,或走的时候,唱着歌,推开他的门,莞尔一笑,折转身,仪态万方的走下楼去……

    她有时也在沈伟屋里坐到天黑。若沈伟说话忘形了,她就去开灯,若没有电灯,就帮忙去点美孚灯。她还经常帮沈伟整理书报,帮忙发炭火……但沈伟发现,每当一件事做完,她好像又悔了,只是,下次又这样做……

    沈伟有次专门从王歇那里借来一本青年杂志,翻在《怎样做好一个妻子》上。莉莉来了,便微笑着递给她看。她把书一扔:“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做一个丈夫温柔、贤惠的内助吗?不屑学得!”沈伟心里就好高兴,脸上倒有些难为情似的,像读高年级的哥哥用难题刁难了他的小妹妹一般。

    王歇精心为沈伟画了一沓图,其中有断臂的维纳斯和大卫.李嘉图,自然是裸体。莉莉翻看了,连声“呸!呸!灵魂脏脏!”

    沈伟大笑。“这是一种人体美。”沈伟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