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为了初中、小学步调一致,坞堡寨中小学按星期放假(一般的初中是半个月放一次假)。

    那些半边户老师高兴得不得了,他们有一多半心在家里呢!而尤先存、沈伟这班年轻的,没有家室之累,巴不得一年到头不放假。

    特别是沈伟,回家简直是一种痛苦。一放假,学校就停伙了,不像大学校。刚出来,手头不灵活,又懒散惯了,还有“君子远庖厨”之虞,沈伟没有自己起伙支锅灶,只好硬着头皮回家受窝囊。

    坞堡寨在离X镇以西五六公里的地方,尤先存住在X镇以东,所以和沈伟以同路。

    二人一路走走谈谈,看山看水,也是很快乐的事。但有乐也有忧,最近的一桩事,使沈伟好恼。

    从坞堡寨到X镇的路上,有一座青树绿竹环绕的大院。院子里有一户人家姓卫。卫家只有两个姑娘,老大就是尤先存的大嫂,尚有小女待字深闺。

    这小女已经不小,过细算起来,还长沈伟一岁,时年二十五。名叫卫虹。奇怪吧,在乡下,二十五了怎么还没有出嫁?

    卫虹哪怕二十五了,显得比人家十八九岁的女娃子还年轻些,穿着打扮更是时髦新潮。

    脸上雪白,虽有几分病态,却让人想入非非。也许,那似失血的脸,是因为她二十多年来未经风吹雨淋的缘故吧。

    她十七岁高中毕业,继而在X镇供销社百货门市做了营业员,集体性质的。这样过去了几年,其间,不乏追求者,她一个个甩开了。

    在供销社干了两三年,因为她家祖祖辈辈给地主当牛做马,又是供销社系统内少有的高中生,便被推荐上了省财经学院。

    但就在最后两个月实习的时候,她有些憔悴的回来了,连同被盖和皮箱。

    乡下人对这类事最喜欢议论。人们似乎永远对它感兴趣,永远都具有魅力,是永远讲不败的题材。没有人去真正关心过她,大概也不便关心吧。只听见风声说,得了病,休学了。

    在家里睡了个把月以后,卫虹到省城找学院领导,要求复学(她对人这样讲)。学校几位主要领导亲自送她回公社。

    公社领导战战兢兢,在这小天地里,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领导!但当学院领导提出,公社可否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安排卫虹的工作时,公社领导们脑壳摆得下水来,“你们要找县里……”

    三天以后,公社党委总算松了金口,说可以找供销社商量商量,还让卫虹作营业员。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卫虹谢绝了——怎么能这样不争气!出外学了三年,缴了上千块钱,还是“一步跳过沟,捡起现门头”。

    作为学校,善了后;作为地方,了了愿。至于卫虹的处境怎样,那又是一回事了……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沈伟读大一的那个寒假,听X镇的人讲,几天前,程仝做局长的父亲曾在卫家为程仝问过讯。遭到委婉拒绝后,做局长的不服气,又问沈伟怎么样?谁知卫虹拒绝的更果决。局长长叹一声:人家压根儿没打算回M县,更不用说X镇了!成事不足,程局长也就不好跟沈伟讲得。

    沈伟对卫虹其人其事听说得多,不大熟悉,自此先已存了三分芥蒂。他听人说卫虹上街了,就邀了程仝偷偷的看。他觉得那春风得意的姑娘并不怎么漂亮,却透出一种贵妇人的风度,显得娴静端庄、大方文雅。

    碰着了,就低了头,走开去,像陌路人一般。

    以后,沈伟和程仝更是避着卫虹。

    但是,大凡世间上的事,往往不随人意!沈伟一日不从坞堡寨调走,一日便得从卫虹屋门前银杏树下过。渴了,还不得不去喝一杯水。还有尤先存等人极力撮合,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儿——只不过卫虹暂时冇得工作……

    乡下有人把为人提亲叫做“做好事儿”,并说在生只要做了一百次“好事”,来世便可托生做花猫咪——比猪呀狗呀不知要强多少倍!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理想”,有些敦厚的尤先存对沈伟的事很是卖力。

    沈伟既惶恐又苦恼。

    这天,他俩又到卫虹家喝茶。沈伟显出了大学生的臭架子,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任挤眉弄眼的尤先存去做戏!这之前,尤先存已向他透露,卫虹方面绝对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