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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胡思乱想了,现在最最紧要的是把花瓶和方镜取回来。灼热的太阳映照在清江河上,江面上空似乎有了一层缥缈的轻雾,像少女半透明的纱巾,使急速涌动的江水显得空濛辽远,有了诗情画意之感。

    沈伟不想这时看见莉莉,就准备回屋里去备课。他对搬把椅子出来晒太阳看书的谢伯瑞说:“看紧点,下面老的们出门儿了,就招呼我!”袁家老的们常常结伴而出,似乎退休后才是他的爱情婚姻的黄金时代。

    懵懂中,沈伟听见谢伯瑞好像在呼叫,立即奔出来,大步下楼去找莉莉。

    沈伟木着脸,轻轻走进屋里去。到了屋角,他才把速度缓下来。莉莉正在火坑屋里烧水,他也不打招呼。莉莉让他坐,他不,说:“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莉莉淡淡的眉毛皱了一下,小巧的嘴抿了抿,鼻翼也那么缩了缩,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沈伟原先蛮喜欢的,今天他却看不顺眼了。重复着说:“哎,我来拿东西的。”

    莉莉的脸痉挛性的抖了一下,给沈伟递一支烟,由堂屋往阶沿走去,沈伟就跟出去。沈伟又说是来拿东西的,显得很不耐烦,态度也明显的不好了。莉莉就说:“才送人的,怎么就要拿了,我请小谢老师带信了的,他没说吗?”

    他们已经由堂屋走到阶沿上了。站在阶沿上,可以望见学校的一切,沈伟越发显得烦躁了。莉莉也不看他,给他拖过去一把椅子,用毛巾轻轻拂去椅子上的灰尘。沈伟冷冷的说:“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不同?”

    莉莉无动于衷,好像受惯了似的,本该如此的,先已料想到了,准备好了似的。她不慌不忙,拖过一把椅子,挨着沈伟坐下。还没坐到一分钟,她进屋去提了开水,拿了脸盆、肥皂、香皂,对沈伟笑一笑,说日光好,把头发洗洗。显得那么闲适自在,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样。

    沈伟好窝火——她本来没把自己放在话下呀!沈伟是多愁善感的人,他转而又想,也许你表面如一潭秋水,内心深处却波翻浪涌呢。那,就是罪有应得!这样一想,似乎又满足了那颗滚烫的极欲报复的心。

    莉莉把一头微卷的秀发在水里浸了浸,笑着对沈伟说,“你是个正直人,爽快人,怎么朝令夕改,自己吐的口水又添了?——你吐一口唾沫,自个儿又添起来了,就还给你,啊?或者把理由说清楚了,也可以。就是这样!”说完,就去洗她的头,专心致志的,像旁边根本没有坐着一个抓耳挠腮的人。

    她双手在头发里刨着,溅起来的泡沫洒到了沈伟的身上、脸上,沈伟皱皱眉,只好把椅子挪了三四步,随即就站起来,在阶沿上走来走去,极力去寻找不至于太伤感情的言词,此时他并未丧失理智。

    洗完了头发的她,并不急于去收拾,望着沈伟傻傻的甜甜的直笑。要说美,这时的莉莉,也真够美的了。披肩发,乌亮亮的,呈自然卷曲状,刚洗过,还有点点水珠,太阳一照,冒出一片热溜溜的气。一双生动的眸子象波光粼粼的秋水,谁说得清里面盛有多少情,蓄有多少爱?淡淡的眉毛,弯曲得恰到好处,好像经过艺术家专心裁剪过,给人平添几分怜爱之感。两个圆圆的酒窝儿象经过铣床磨过,甜蜜蜜的,使你想伸一只手去把他摘下来……

    可惜得很,沈伟却把头扭过去,去看那枝头茂盛的柿树。

    沈伟把目光从柿树上收回来,看着脚下的阶沿,阶沿上莉莉洒下的肥皂沫、香皂沫在一片片幻化,变成点点滴滴的水珠,水珠在艰难的缓慢的朝拢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