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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什么,牛山又咋啦?”

    “哎呦!我差点忘了,刚刚就听见牛家说什么断手断脚的!赶着来这边,都把这茬给忘了!”这是一路在牛家便跟着看热闹过来的。

    大汉“啧”了一声,可不是,他也差点忘了,他可是来要债的!

    “乡亲们!这可不是我老刘不讲理啊,牛山昨天去镇上赌钱输了,找我们老板借了二十两银子,签了契约说好了,若是不还便拿一手一脚来抵的!”大汉理直气壮,他干的虽说是旁人恐惧又看不上的活,却从来没有迫害过一个无辜的人。

    “牛山不是租了陆家茶馆吗,听说赚了好多钱,怎么还……”

    “二十两?这么多?”

    “牛山啊牛山,我说前两天在镇上瞧见他了呢,原来是去赌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玩意儿可沾不得!”

    村民们有看热闹的,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这牛山当日租了陆家的茶馆,有了进项,连媒婆都开始往牛家走动,叫牛山和牛老太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却没想,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不但茶馆的收入赔了个精光,甚至还欠了二十两的外债!

    “牛山!你要还钱还是还……嗯?”大汉意有所指的瞟了眼牛山的手脚,不怀好意的说道。

    “我、我、我还钱!让我回家,我娘肯定有钱!”牛山被关在赌坊地下室的时候可是见过那一地的血,想到假如还不上钱,自己的血也会如那般流了一地,牛山哭丧着脸,勉力对大汉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说来,牛山带着护卫长去杜家的时候,牛老太本也想跟着,却被自家大儿媳拉住了。

    牛海沉着脸站在她面前,这个在爹娘面前一贯老实寡言的汉子,终于忍受不住亲娘的偏心偏疼,完完整整的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娘,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更偏心小弟,家里有两个鸡蛋我都只能吃到个蛋清,剩下的都进了小弟的肚子。”

    “长大以后,我天天干活,家里的活干完了就去外头找,赚来的钱,我媳妇儿都没瞧过一眼都给了你。结果你转头把我赚的钱偷偷拿了一半给小弟,这些我都知道。”

    牛老太自知理亏,讪讪开口:“大海,娘……”

    “我以前告诉自己,我是大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这些事我都当没看见。就连之前我亲闺女拿的断绝关系的银子,我都一分没要给你收着。”

    牛海目光隐忍,细看之下还带了些泪光。他自小也是渴望亲情的,可他大小生活的环境,他爹不管事,他娘偏心眼,小弟蛮横贪吃。他不知道什么叫亲情,只知道攥在手里的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牛老太是他娘,他天生低她一头,加上小时候的经历,从内心里便又畏惧又憧憬她。可这么多年,收到的只有一次次伤害,他都选择了忍耐。

    可这一次,若是继续忍耐,放任牛老太为了保护牛山替他付那二十两银子……且不说这钱几乎相当于自家全部的积蓄,那可是他辛苦了半辈子赚来的银子,和他亲女儿的卖身钱,一分一毫都与牛山无关!

    “那是二十两啊!娘,这银子交出去,地里的粮食刚拔节,家里余粮也没多少了,你和我爹秋收前吃什么,你自己思量吧。”牛海也不多说,沉着脸进了屋。

    “我,我也没说要给他还嘛……”老实人一朝爆发,牛老太也有些不知所措,搓了搓手干笑道。

    牛海媳妇儿看了场热闹,知道自家男人的立场,腰板儿也直了起来,不理会牛老太径直进了屋,去哄自己那七、八岁了还在赖床的儿子吃蛋羹。

    牛老太自觉没了面子,被牛海的脸色吓了一跳,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嘀咕了两句大儿媳妇不孝顺、眼里没她这个婆婆之类的话,也跟着回了屋。

    牛山被大汉拎着进家门的时候,这家里的闹剧也才刚刚结束。

    刚刚还在看杜家的热闹,转眼,牛山自己也成了被围观的主角,一进门便高声喊道:“娘!娘!我回来了!”

    有不知情的瞧见大汉后头跟着一长串的人,也顺着人流跟了过来:“咋了咋了,这是干啥去?”

    “嗐,还不是牛家那点事儿。”有人挤眉弄眼的说道。

    “牛家?他家又出事儿了?”翠萍断绝关系的时候,几乎整个村子但凡能走动的都去看了热闹。

    毕竟亲女儿与父母爷奶断绝关系难得一见,南河村里甚至可以说是百年来的头一遭了。有些觉得翠萍断的好,也有些觉得这姑娘心太狠,亲人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但总归,对牛家人都不怎么看得起。

    如今又有热闹看,有些迷信的老人甚至已经在念叨是报应了。

    “喏,前头那汉子不是拎着牛山,他呀,赚了钱不攒着娶媳妇儿,都拿去赌坊赌钱了!赔了个底儿掉,这不,欠了人钱还不上,叫人打上门来了。”围观了一路村民七嘴八舌的就掰扯了个清楚。

    他们虽说团结对外,可也是讲道理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是赌钱?他们外人瞧个热闹便是。

    “啧啧啧,赌钱啊!”

    “……”

    “快看快看,牛老太出来了。”

    牛山此刻也顾不得后头的村民说他的闲话,见着耷拉着脸色的老太太出门,连忙上前拉着就要进屋:“娘啊,快把银子拿出来,我不想变成残废!”

    大汉也不阻拦,总归人就在这里,他乐得看牛山使尽浑身解数逼老太太还钱,只要银子到手,这一趟下来,他能赚整整二两。

    牛老太眼神躲闪着瞟着眼前这个长得极像自己的小儿子,支支吾吾:“娘、娘也没这么多钱……”

    “娘!你怎么能这样!还不上钱我要被打断手脚的,我以后还怎么娶媳妇?”牛山一听就知道自己亲娘反悔改了主意,瞪大了眼睛质问出声。

    “你明明就有银子!上个月翠萍那丫头不是送来整整二十两?你给我用怎么了?你还是我娘吗!”大声质问过后,又红了眼眶,跪下身抱住了牛老太的大腿,“娘,就帮我这一回,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走岔了路。我就是想着,以前别人都瞧不起我,只有娘帮我相信我,我想多赚点钱让娘吃香的喝辣的,告诉娘您没信错儿子,儿子不比别人差……”

    一边说着,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不知是被断手断脚的威胁吓的,还是自己都信了这些话、被感动的。

    牛老太心疼坏了,想到难得说了那么长一堆话的大儿子,闭上眼狠了狠心:“娘给你银子,这是最后一次,往后可再不能了!”

    牛山破涕为笑:“娘!娘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肯定好好赚钱孝顺您!娘我给你磕头!”说着“嘭嘭嘭”磕了几个头,叫老太太心疼的连忙拉了起来。

    大汉撇了撇嘴,对这戏码不以为然;围观的村民却炸开了锅。

    “嗬,牛家可真有钱啊,二十两说拿就拿。”

    还有那为了翠萍鸣不平的,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可不是嘛,‘嫁’个闺女,赚了三十两,要不是牛海媳妇再没生女娃,咱村儿里谁家能有牛家有钱?”

    翠萍一事本就过去不久,经此一提,感动于两人母子之情的也都醒悟过来。

    是了,一个孙女说卖就卖,现在却为了个赌棍儿子几句话哭天抹泪的,众人只觉得讽刺。更有人听说,翠萍要断绝关系的时候,牛老太本不愿意,是牛山撺掇着让翠萍拿银子买断血缘关系,这才成事。

    这样两个人,哪里有什么真情呢。

    “真有意思啊。”银子马上就要到手,大汉心情很是不错,为了听明白自己不知道的八卦,站的离人群进了些,听此悠悠感叹一句,众人恍然,只觉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娘!你要是今天要拿银子替小弟还钱,那我们就分家!”牛海在屋内看了半晌,如今哪里还不清楚牛老太的选择。

    “哥!你是我亲哥啊!难道你忍心看我断手断脚吗?”牛山终于正眼瞧了一次自己这个窝囊的大哥。

    牛海不为所动:“你要是残废了,下半辈子我养你,娘手里的银子全是我赚的,你一分也别想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