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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我坐在床沿拉着师兄的衣角,不让他走,吹熄了角几上的油灯。平时师兄都是在门口打的地铺,我的举动有点吓坏了师兄。

    坐在榻边,望着窗外,师兄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告诉我。这次走,他是因为要杀一个人,这个人势力很大,如果失手估计也是没有命回来的。不过做完这件事之后,师兄深情地看着我,他说:“三个月,最多三个月,等我。”

    我紧张地一把拉住师兄的衣袖,师兄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只好点点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拉过师兄的手,当作了枕头,再把大半个人枕在师兄胸膛上。感觉到师兄明显的身体僵硬,我嘿嘿偷笑着摆好姿势睡觉。虽然师兄的怀抱够舒适够温暖,可我没有睡好,离别的情绪一直侵扰着我。我想师兄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师兄抱着我,我们一直依偎到天亮。

    师兄一走,令我没想到的是,上次见过一面的女人又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就是我的师傅。虽然她蒙着面纱,但是我再次感觉到了她眼里的不喜欢。

    她拉过我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替我诊脉。

    “最近身体怎么样?”那种柔柔的嗓音,“有没有发作?”看我没反应,她换了种问法。我摇了摇头。

    “好吧,你随我来。”她的话就像有魔力般,我想都没想,就自己站了起来,跟随着她。她回头望着我一走一颠的腿,有些微微皱眉。

    出了屋外,就抓着我过起招来。一掌推来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抽出腰间的软剑“无情剑”。师傅随风飘扬起的黑纱衣裙,急速地飞过我的周围。我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师傅教给我的一套武学叫“无情九式”,一共有最高九层境界,每层都有其对应的九招九式。我现在只有到第四层境界,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说,我算是很厉害了,因为“无情九式”乃是绝世武学。加上我本来轻功的底子就很好,内力也不弱加上身轻灵敏。所以也算是刚步入高手的行列。

    练这种武功最坏的缺点就是,越是境界高越是感情淡漠。想要达到第九层境界的必是要舍身忘义,无感无情,抛开一切身外物,认得只有一把剑。

    “无情九式”的剑诀“无情不比多情,多情甚比无情,若无情,且能多情。”虽然听着很可怕,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很合适这套武功的。我本就是冷眼淡薄一切之人,这个世界上能撼动我感情的没有,除了唯一一个----师兄。

    师傅并不是每天都来,每次也只是指点完我的武功就走了。我的“无情九式”也还是第四层,不过确实比以前熟练顺畅了很多。师傅虽然急切地希望我进入第五层,甚至更高,但是武功这种东西不是急就能急出来的。

    从进入这个世界,我最爱的就是竹架上的毒经药典,到不是我有多少勤奋。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命掌握在不知名的毒药手中。

    前生的现代医学虽然和现在的区别很大,但是对于人体的结构,穴位等却是相通的。再通过我身体前任整理出来的笔记,我也了解了我中的几种毒。不过另我奇怪的是,我中的不是一种毒。按笔记上看,我身体的前任就找到五中。而就这已经知道的五中,看名字我就能倒吸口冷气,“鹤顶红”,“催命丹”,“飘摇丸”,“红苕”,“金不换”。平常人中一种毒不是就没救了,有些东西还是无法理解。

    我天天强迫自己投入其中,从慢慢地给自己诊脉,到渐渐摸索出点诀窍,至少这能让我暂时忘记师兄。虽然我很担心他的生死,但我都尽量让自己忙得抽不出时间。竹屋的后院有个小小的草药库,种着些常见的草药。等我熟识后,我就帮着自己上药了。我左手臂上的刀痕,新旧伤痕不下十余条,道道长长的口子,有三处伤还在隐隐流血。渗出的血液也不是一般人的鲜红,怪不得师兄要把我换下的布条埋掉,原来是有毒。

    *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从师兄走后,我的日子就变得重复而单调。师傅来了就练练武,不然就是看看典籍,布弄布弄草药。

    这天正当我在院子中,小心翼翼地采集着龙血草的时候。突然我感到心脏不对劲的猛烈跳动,搭上自己的脉搏,无须紊乱,似是将爆发,三重一急,忽而停顿。我心想不好,难道是毒素发作了?我急忙点了几处大穴,护住心脉。潮水般的痛感从心口,满满溢出来。头上不断冒出冷汗,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身子不自觉地蜷成一团,紧紧抓着心口的指关节,力大的泛白。

    脑中一阵空白,周围的草药给我糟踏了一半。心痛难耐,四肢却有些僵硬麻痹,最难受的时候像有千万蚂蚁覆盖在身上,啃咬着我的肉体。让我痛得恨不得挖下自己的血肉。

    我强忍疼痛试着想提起内力,疼痛却使我集中不了精神。

    “呜~~呼~~啊~~啊~~”声音的宣泄不出,更增加了我的痛苦。我发出的只能是低沉沙哑的哼哼声。不过好在理智还在,我一手捂住胸口,妄想减轻点痛苦,一手扒着泥地,慢慢爬向屋子。

    看似只有十几步的路程,对我来说却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我每挪一点距离,都要停顿下,等到那么稍微不痛得时候再继续前行。可是事与愿违,一阵阵的疼痛像是深渊般把我吞噬,根本没有停歇,我绝望了,根本思考不了任何东西。

    我只想结束我的痛苦,咬住自己的舌头,也许就这样轻轻一下,一切就结束了。突然一阵黑影闪过,一道迅速的掌峰劈在我的后颈。

    昏过去前,我尝到了,自己咬破舌头的血腥味----死亡的味道。

    我没有昏过去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竹榻上。师傅立在榻边,我的左手伸出榻外,手臂上多了条新口子,血液“滴嗒滴嗒”的滴落在地上的瓷瓶里。每流出一滴血我的疼痛就减少几分,让我恨不得多划几下----原来左臂的刀口子就是如此来的。

    自从那天后,我整个人呆呆的好像行尸走肉般机械似的生活着。我忘不了那种痛到失去理智,甚至抛弃一切自行了断的恐怖感觉。如果那天不是师傅正好赶到,我想我大概和这个世界就没有关系了。可是我舍不得,在这个世界我有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