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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儿,你看。”池穆的声音沉沉的,有些压抑,又有些放纵。。。。。。

    一月的风依旧凛冽,吹得阳光在一片小桃林里不停颤动。桃树的枝丫光秃却有力地向外张扬着,似乎在迎接春风来临。

    练晴不明所以地回头,“这就是对我一十六年的解释?一片逢春的枯木而已。。。。。。”

    “看那。”池穆遥望着中间一棵垂垂老矣的桃树。“父皇将寝宫搬至青龙宫,只是为了更接近这棵桃树——曾经与母妃海誓山盟的见证。”

    桃树虬枝粗短干枯,就像个蹲在门槛抽烟杆的小老头,深深陷入了自己沉静遥远的回忆。

    “母妃,本是泽西皇室嫡孙女,尊贵的皇室血统。却不料出生之日,先皇千圣女皇火焚泽西皇宫万古宫,斩皇族三千人于城门之外。于是,她的十八年就是在被追杀与逃命中度过。直至先皇驾崩,巧遇曾经还是宣王的父皇,两人摒弃家国恩怨,排除万难争议,一路扶持走到父皇登基雄霸天下。”

    池穆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皇兄池煦八年前为自己惨死,他要为他守卫这万里江河,振兴这如画江山。然而他也只能以池煦的身份继位,他要不得这亡国之孙的身份,也少不得柳家的支持。

    “哥。”第一次从亲人口中听到母亲的曾经,练晴不由感慨万千。她自然痛恨练子荣与池宣的利用,却还拥有母亲四年的疼爱。相识几日的亲生兄长,即使生养在皇家,却不得常人的爱,他们身体里流着完全相同的血液,也遭遇着类似的岁月。

    “你可知道父皇这一十七年如何过来?”池穆盯紧练晴的眼,“兄弟背叛,夺妻之辱,劫女之恨。”双目早已赤红,双拳早已紧握,声音却不再哽咽,昂首挺胸道,“只是,家仇私怨怎能敌江山社稷?父皇自能一怒为红颜,也可救你出狼窟。但是,练王府裘霸的二十万大军军威赫赫,练子荣的江湖势力更是占去半壁江山。敢问,这些该让谁来承担,摇摆不定的群臣,还是万翌皇朝的百姓?”

    池穆遥指远处的那棵歪扭的老树,“你可知父皇就是在那儿,一夜白头,日老十岁?你可知他千里寻名师,只为保你一命?你又知不知道,他曾多少次冒险出宫,只为能见你一面?”

    练晴努力地抬起脸,湿热苦涩的东西就这样尽数落进了心田。她忽然觉得这风暖了,阳光也暖了,连小桃林也暖了。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而有一人就那么孤孤单单地闭眼站在树下,回眸间满目凄苦,乌发花白。

    “王道四海天下,侠道义薄云天。千秋万世以来,王道寡,侠道孤。”或许是身子尚未恢复,练晴疲惫不堪,竟然有青春已逝的错觉。

    “妹妹,无国何来家?国之所制,王道所存。有民有臣,便有王。”

    “唉。。。。。。王道之路必是艰辛。”练晴正视着这同血同肉的兄长,“一代明君,仁、义、礼、智、信五常不可无。一代明君,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不可有。”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如今的练晴看开了许多,恩怨,情仇,无非过眼云烟。王道也好,侠道也罢,人生本是虚空大梦,芳华霎那,韶华白首。

    小桃林仍然冷风阵阵,枯树下的两兄妹脸上却是豁然。

    有些事,有些人,已经死在过去。而我们,都要好好地活在现在和未来。

    永远的静谧安然是奢侈的,尤其是在皇宫。

    “殿下!不好了!”两人回头,只见年迈的德公公脸色苍白,身子瑟瑟发抖如风中残叶。

    不好的预感袭来,兄妹俩对视一眼,均露担忧。

    “殿下,快去青龙宫吧!皇上他……”

    话音未落,德公公只觉得眼前一花,池穆已带着练晴消失在转角的尽头。顾不得额角汗水连连,他连忙紧步追去。万翌皇朝,是不是大乱将至?

    ……

    慌张离去的三人谁也没有看到:

    一纵血红的刀光在半空中突现,随之,“喀拉”一声骤响——苦苦挣扎于人世的老桃树弹指间裂为四瓣。

    “唉,人世沧桑,物是人非啊……”一声叹息悠悠传出的同时,一妇人款步而来。如霞裙袄,蓝蝶外衣,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摇曳。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一双美目却在此时寒光四射。

    是个练家子!

    只见她掩嘴一笑,戏虐道,“练王爷,不给妾身个薄面么?”

    “柳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话落,银发飞扬,广袖翻飞。他,练子荣宛如神仙人物,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