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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仍是在清心殿的客堂。

    有两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上摆有茶饮和各色点心。

    他们皆是正襟危坐,一人便是南宫霰,另外正在饮茶的人就是那天在城门处给侍卫留下极深印象的男人——济南王南宫幕。

    南宫霰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话也多了起来。

    他主动开口询问南宫幕的近况,西南地区的民生问题,以及边境情况。坐在对面的南宫幕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近况上自是报喜不报忧。民生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照他对这位侄儿的了解,他还是将有关的一点点的小变化也悉数告知。

    南宫幕说完,南宫霰才问道:“皇叔,这两年,南夜国那可有什么动静?”

    南宫幕想了想,道:“没有发现。”

    言罢,他顿了顿,无奈地笑笑,道:“你也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和南夜国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几乎是断了联系。”

    南宫霰嗤笑,赌气般道:“不联系便不联系,谁稀罕和他联系!”

    南宫幕轻皱了下眉头,虽知道他这说的是气话,但还是耐心道:“虽说我们两国关系僵硬,但毕竟是邻国,有些事还是难以避免的。即使不谈政治方面的,两国还是很有潜力进行贸易上的来往。南夜国树木多,木材质优。以前我们皇宫修建宫殿就用了许多来自南夜国的木材。”

    南宫霰鼓了鼓腮帮子,哂笑道:“他们国家穷的也就只剩下木头了。”

    听此,南宫幕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更深了,他道:“也确实。这些年来,南夜国的赋税越来越重,逼得许多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南宫霰眼中嘲讽意味更浓,道:“萧堂林这个老家伙,活得越来越不如以前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国君这个位上坐那么长时间的?!”

    提到萧堂林这个人,南宫幕神色严肃起来,正色道:“萧堂林这个人,我虽没有和他正式接触过,但我总觉得还是不要低估了他。萧堂林是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权力斗争后才登上南夜国国君这个宝位,他的脚下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尸体。而且,他这个人有很强的煽动性,从二十几年那场战争就可以看出来。”

    二三十年前,大璃国和南夜国本是相安无事,虽算不上多亲近,但两国之间表面上的客套来往还是有的。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萧堂林却向本国民众鼓吹,南夜国地理位置不好,也就只有木材比较多。大璃国地大物博,所拥有的物资品类丰富,数量众多。即便如此,在两国来往中,大璃国还想方设法占南夜国的便宜,损害了南夜国百姓的利益。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

    在萧堂林的鼓吹煽动下,南夜百姓不自觉陷入了他编造的谎言中,成功地累积了他们对大璃国的仇恨。

    这也是后来萧堂林成功发动战争的主要原因之一。

    战争发生时,南宫霰还没有出生,但对于从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他来说,自然是没少听别人说过。尤其是他的皇叔南宫幕,对这场战争了解颇多,跟他说了许多大大小小和战争有关的事。

    南宫霰听得认真,但最后还是嗤笑道:“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一群乌合之众!”

    南宫幕附和道:“我们作为旁观者来看,他们确实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顿了顿,又接道:“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种现象也是正常的。人本身就具有从众心理,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无论男女老少,都有。而且,即使抛开这种心理不说,萧堂林作为他们国家的国君,本身就具有威望性,他说的话,真真假假的,肯定都会有人信。他要是再使些小手段,信他的人就只多不减。就像上次那场战争,萧堂林鼓吹的一些话,其实有很多确实是真的,在这种真假参半的情况下,就更容易混淆视听。”

    南宫幕停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

    南宫霰顺着他的话,补充道:“还有南夜人的爱国情怀。”

    “对。”南宫幕放下茶盏,“南夜人自然是偏向他们国家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真相如何,人们总会想方设法暗示自己是没错的。所以事实上,萧堂林的煽动其实就是利用人心理上的一些弱点和他们的爱国情怀。”

    南宫霰端起茶壶往桌上的两个茶盏添水,他道:“还有,朕感觉南夜人的从众心理更强,似乎更容易被蛊惑。”

    南宫幕身子一顿,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道:“你指的是……舍子神女?”

    准确来说,南宫霰说的是他们国家的信仰,但这舍子神女也算他们信仰的重要部分,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区别,他也就没有钻这个死牛角尖。

    南宫霰端起茶盏抿了口水,道:“是啊,南夜人对舍子神女的信仰简直是达到了一种狂热的状态。”

    他又放下茶盏,随意道:“若是他们这个神女帮衬着萧堂林,在南夜人面前附和他说的话,那威力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南宫幕紧了紧拳头,闷声道:“不会,她不会这样做。”

    南宫霰没有接话。

    南宫幕抬眼,正对上南宫霰的眼神,他慌忙低下头,伸手从桌上拿起茶盏,一饮而尽。杯里的水直接便见了底,可南宫幕的嘴唇仍没有离开。

    南宫霰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一向得体优雅的皇叔,终于还是没有问什么,而是安慰道:“皇叔,朕只是随口说说。对于南夜国信仰的了解程度,朕肯定不如你,朕知道的还都是以前你对朕说的。”

    南宫霰的手指攀上面前的茶盏,来回抚摸着:“而且,朕感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