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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玺元年,厉国新皇登基。

  新皇登基这日,乌云压顶,雷声大作。

  这天本是太常寺千算万算挑选出的黄道吉日,谁料,天公震怒,大降不祥之兆。

  不多时,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打在跪拜于正道两侧的文臣武将的脊背上,在成片的灰色官服上升腾起一片烟雾。当朝太师廖仲人正跪于百官之首,与匍匐在地不敢抬眼的其他官吏不同,他正架直身子,向正道发端那黑洞洞的门楼望去,不时拿手抹开蒙在眼前的水汽。

  终于,一把黄罗伞盖从蒙蒙雾气中慢慢显出,伞底下几个侍女费劲全身力气扯着御盖,可这御盖还是不听使唤地左摇右摆,飘飘摇摇地从文武百官中间行过。

  廖仲人素来面色深沉如水,不见喜怒,不多的胡茬如钢针般扎在紧绷的脸上,不怒而自威,令人不敢多看。可当他看到黄罗伞盖下走来那来人时,他先是惊诧,转而勃然震怒,眉头又重新皱成了沟壑有秩的川字。

  实在太不像话了。

  新皇继位,理应庄重威严,环环细致,步步精确,不容有误,以彰显天子奉承天命治国,一国上下皆以天子为尊,天恩需浩荡,秩序需森然,容不得犯乱差池。可再看眼前新上任的天子,实在不像奉了天命的样子。他身上这件新缝的龙袍显然不合身,袖子长出一节,领口又大了两圈,露出里面的内衬。再由雨水一浸湿,整个黄袍便松松垮垮地塌在身上,袍子后摆拖到地上,在泥水里拉扯,扯得袍子左肩正往下滑落。祸不单行,这冠冕也不安分,整个一前重后轻,随着皇帝脚下的步子一下一下地向前栽,冠冕前一排翠绿的珠子左冲右突不停乱晃。

  就这样,新任皇帝拖着泥汤里荡漾的长袍,拉住随时打算滑落的左襟,扶住前后打晃的皇冕,面对着高高的台阶,一步步朝上登去。终于百官礼毕起身,这幅滑稽的景象被一览无余,众人尽数愕然。

  “这,这,实在不祥啊。”

  “刚刚登基就是这般模样,到底如何服众?”

  “恐怕祸乱将起。”

  “若先帝黄泉有知,会当如何?”

  “慎言,明哲保身回乡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