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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媳妇终于明白了,高兴地笑了。林娇和保根百分之百有那么回事!凡是自己打眼看过的事情就不会有错!

    “铁牛嫂给你妈说了咱俩的事,你妈她咋说?”保根抬头看了看林娇,声音不大地抱歉地问道。

    这句话,林娇听了心中仿佛得到了极大安慰,被泪水浸湿的圆圆的脸蛋上渐渐恢复了原有的娇气和可爱。但依然透着一丝隐隐可见的忧郁。她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看了看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

    “俺妈说,说……其实,她也没说啥。”她想起了父母煞费苦心定下的那些没有丝毫缓和余地的条件,在他眼睛的注视下,支吾了半天,不敢说。

    “都啥时候了,你还这么吞吞吐吐说半截留半截!你妈说些啥,你就大胆地直说嘛。说了没人知道。”保根又嚷又哄地引导着她。

    她躲躲闪闪不能决定。

    “说吧?”

    她依然顾虑重重地看着他,怯惧什么似的,下了最大的努力,最后决心说了。

    “这是你叫我说的,说出来你要挺住,别后悔。我说了。”

    “说吧。”

    “俺妈说,她要给我找个上门女婿。”

    “啥?你妈她……她咋这样?”保根惊住了。

    “咋,你不愿意去俺家?”

    关键时刻,铁牛媳妇的精力尤其高度集中。想尽量听清保根的回话(这对于她说非常重要),头往上贴时,用力过猛,一下撞在墙上,疼得她一皱眉捂住了头,揉了揉,赶紧贴上去仔细听着。

    “噢,不、不是,谁去谁家都一样。”保根用那种勉强的声音,含糊其辞地遮掩道。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林娇把眼一瞪,极为严肃认真地说道。在这件事上,来不得半点马虎,必须一是一、二是二弄清楚。

    “林娇……”

    “你别说,先听我说,你去俺家,就是说我娶了你,不是你娶了我!过了门,就得把你的户口迁到清风寨,搬到俺家住,等于是俺林家的人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不行!起码得给我打声招呼!”

    “林娇,不是我不愿意去,这事得俺爹妈、俺哥他们做主。他们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他把不同意的责任从容地推到一家人身上,唯独抛开了自己的意见。他同意吗?

    你说的再好他也不同意。男到女家,那成啥体统了?低三下四地听你爹妈使唤,看你爹妈的脸色说话,大事请示,小事回报,一天到晚围着恁林家的锅台转;有钱不敢花,没钱不敢要;走路不敢迈大步,说话不敢使大声,看人仰脸都不成。尤其憋气的是,连下一代都得姓恁林家的姓。我成啥了?简直就是小三辈的佣人!事事小心,处处谨慎,万一有个言差语错,就你妈那个脾气,丈夫都不怕,何况我?眼珠子一瞪,老茄子不论把我训一顿,我还有啥人格?啥尊严?还有啥脸见人?连走路都要矮人一截,我才不去呢!

    这些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

    当然,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将来要当什么上门女婿。就是在认识林娇并私下确定终身时,他考虑过条件是肯定有的,他万万没考虑到有这么一个条件等着他。在农村,在那个还不算多么开放的龙腾岭,作为兄弟众多的保根来说,对未来老婆的形象似乎没有太多的标准,或者说没有设计一个最低的底线。在和林娇从相识到相爱,尽管平时两人有过言差语错和不顺心时的争吵,在保根看来,或者真正安静下来无所事事时,觉得林娇还是比较理想的,甚至远远超过了心目中的那个她。他高兴,他激动,他庆幸自己喜从天降的运气。然而,他怎么能把拒绝的话当面说出口呢?

    对于任何一个建立家庭不算多么困难的年轻人,又有谁会甘心接受这样一个条件呢?

    “特别是俺爹,思想封建,脾气倔强,他说一,你就不能说二。整天脸拉得老长,俺弟兄几个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喘一声,说话离他远远的。啥事都得依着他。他决定的谁也不能更改。俺小妹的事就是这样——”他叽里咕噜地说着,没留神,话说漏了,把文秋的事抖了出来。

    这话里的稀疏,林娇听出来了,看着他发呆的眼睛,问道:“你小妹出啥事了?”

    也许是出于某种担心,保根一直没有告诉她。事已至此,他不能不说了。

    “她和俺村里的一个叫小昆的男人走了。”

    “私奔了?”林娇瞪着诧异、愣怔、难以理解的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