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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手里的铁锨插在地上,发根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弯腰拿起地上的褂子,拍打了一下披在身上。目光远远地停在了往清风寨后公路上缓缓移动的浩浩荡荡的运沙车队上。

    “发根,看啥呢?”高来福从身后冒了出来,掏出大前门香烟,嗤嗤啦啦地开着封,问道。

    “看这些运沙的车辆。”

    “发根啊,不是你领导有方沙场不会有今天。”他递上烟,又掏出火点上,自己也吸着,吐出烟圈,眯缝着烟熏的小眼睛夸奖道。神情中洋溢着对发根的赏识和爱护。

    “高村长,他们去县城知道走清风寨比走咱龙腾岭远三四里路,走那边是不是因为清风寨有个‘如意’饭店,吃饭方便赶路呢?”他没在意高来福的夸奖,眼睛仍盯在那儿。

    “是。他们这些开车的司机和赶毛驴车的,在那里吃了饭正好赶路。回来累了乏了,还可以喝上两盅,所以,他们任绕远也愿意走那儿。”

    发根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烟卷。

    “高村长,有件事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想请你给我参谋参谋。”他说。

    “咋,刺挠我。”高来福堆满皱纹的脸上涌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不,是正经事儿。”发根看了看他,神秘地笑了,“我也想开个饭店。”

    “原来,这几天你站在这里发呆就是为了这事啊!”高来福闻听如梦初醒,拧着脖子又惊又喜地说。

    “是。”

    “打好谱了?”

    “有那么一丁点了。”

    “嗯,这个主意好。既然你请我当参谋,那就先把开饭店的谱给我说说。”他思虑着,手端着烟卷不由得抬起了眼睛,当目光落到远处正冒着缕缕炊烟的‘如意’饭店时,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拉沙司机们酒足饭饱红光满面的笑脸,抹着油晃晃的嘴唇,互相打着招呼走出饭店的情景。继而又想到店主热情、大方而不失风度地招揽着顾客,经常和餐桌上的司机、过路的行人,洋洋自得地炫耀着自己的经营之道,但他很快又为这位炫耀的店主担心起来,好景不长了!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发根,不禁心中掠过这样一种很有意思的暗笑:别人开饭店,你眼红了吧!

    发根弹了一个烟灰。

    “高村长,我开饭店可以说不单纯是为了赚钱,当然,钱还是要赚的,但赚钱不是主要的。你也知道,沙场不光咱一家,在咱龙腾岭沙河上游下游都有沙场。咱们要想比人家卖得沙多,甚至保持长盛不衰,就得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给人家竞争!所以,我要开这个饭店,把更多的拉沙客户拽过来!”他自信又胸有成竹地说完,笑了,“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样,既方便又顺路,他们能不来咱沙场吗?”

    高来福好像还在思考着,轻轻点了点头。

    “遇到刮风下雨天,外村来咱沙场干活的人,不能回家吃饭,还可以在这儿对付一顿。”

    “嗯……”

    “唱句高调,这也叫为人民服务嘛。”

    “好,好主意。”高来福不停地点头赞许道,脑海里那刚才触景生情产生的很有意思的暗笑已经不存在了。

    “哎,高村长,还有一件事要给你商量商量。”发根并没有被自己的美好设想所陶醉,看了看高来福转移了话题。

    “啥事?”他的思绪还在刚才那件事上,迟缓地问道。

    “我想把沙场干活的人重新安排一下。”

    “重新安排?”高来福愣了。

    “是。高村长,你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原因。”发根才想准备往下说,扭脸一看他那如临大敌的紧张、慎重姿态,有趣地笑了,“快秋收了,人马车辆要抽回去,咱们心里该有个谱了。到了跟前再调兵遣将,岂不乱了阵脚啦。”

    “那咋办?”高来福不用考虑也便知道他早已思谋成熟了,一定又有别出心裁的精心安排,那个聆听教导小学生般的聚精会神的认真神态却又再现了出来。

    手里夹着的烟卷也忘记抽了。

    “好办。”他简单考虑了一下,“我是这样打算的:把家里劳动力少的和劳动力多的搭配在一块,秋忙时,劳动力少的可以回家收庄稼,劳动力多的可以在这里靠一靠。这样,耽误不了收庄稼,沙场也停不了业。借这个机会,以后可以作为一项规定,每人每月有五至八天的休息时间,排列好,轮换着来,以免出现空缺。我这样安排是有一定道理的。谁也不敢保证自己门上挂着‘无事牌’,一年到头干在沙场里,学生老师还有星期礼拜呢,咱们这些干沙场的也要有节假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