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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到屋里,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日夜思念的女儿,高兴和激动瞬间掩上心头。她揪起袖口揩去眼泪,坐在床沿上,开始思忖着为女儿准备啥见面礼儿。

    环顾了一圈整个屋子,当目光落在老伴那个用麦秸撑起的圆筒形状的长枕头上,立即想起了那个四方手绢。那里边包着一家人平时生活所需的花销。

    都明明知道是他放钱的地方,都不敢无缘无故解开那个手绢,动一分钱。

    她伸手刚想去摸,又瑟瑟缩缩地收了回来。她想到了去年女儿文秋走时给她的那00块钱,被老伴大发雷霆地好一顿斥责,她犹豫了。很短的一会,不知为什么,她又伸手一点也不犹豫地摸了出来,解开,拿出一沓子钱点着。100块钱,放在一边,看了一眼,忙慌着系手绢的手停住了。大概是觉得100块钱不多,又解开手绢,点出四十块钱放在一起。还嫌不多,又拿了一张拾元的票子,凑够150块钱,总算满意了。系好,又用枕头压上,摁了摁,平整了一下,看着和原样没有什么不同了,放心了。

    然而,不管她怎样谨慎、心细地把枕头放好,她也许忘了,手绢内的钱数罗青海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把钱攥在手里,罗大妈就慌慌张张地出了屋门。

    装面、灌油、拿钱的妯娌几个也都来到了院子里,把钱都交给了罗大妈,一并放进衣襟内的口袋里。耿桂英又看了看张凤云肩背着的白面,苗巧云手里提着的两瓶子油,都准备好了,一招呼:“走!”

    来到街上,5个人边走边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着,生怕碰见人。这样迫切匆忙偷偷看望一年前不辞而别又悄悄回来的女儿、女婿,让人碰见当然是不光彩的。

    说巧它就巧,越是怕见人,就越碰见人。

    “哎哟,大婶,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去看你的宝贝闺女啊?”这个搭话的是大个子媳妇。她故作笑容可掬之态,但那带着笑意的话里含有别有用心的讥讽恶意。

    前面,歪脖子槐树下,聚集着几个和她经常在一起闲胡扯的女人。

    5个人都站住了。

    “啊,是……”罗大妈一愣,难堪地支吾着。

    “大婶,这有啥不好意思的。闺女嫁出去了,当妈的看自己的闺女,”他歪头看了一眼张凤云肩上背着的面袋,苗巧云手里提着的油瓶,“那是合情合理天经地义的事,皇帝老子也管不着!”

    “是……”

    “虽说文秋是小昆耍心眼子拐跑的,仔细想想也没有啥丢人现眼不光彩的!谁也不敢打包票一句话说死,自己的闺女就一准裤腰袋系得结结实实的,不偷汉子,拐人家男人,办丢人的事!再说了,文秋和小昆都生米做成了熟饭了,抱上了孩子,有叫爹叫妈的了,您也就有了叫姥爷姥娘的了,就得不能和孩子们一般见识!九九归一还是您的闺女、女婿!”

    “大个子媳妇,你咋话这么多啊,你没看见凤云背着面,巧云提着油嘛,人家这就是看闺女,认女婿去!”兽医的懒惰女人阴阳怪气地接话说道。

    “这闺女好说,认女婿可就没那么顺当了!”另一个女人搭了腔。

    “认下闺女,还能把女婿关到大门外头去。你说是吧?”

    “这话不假!”几个女人讥笑着附和着。

    “瞧你这话说的。闺女不是外人,这女婿也不是外人,没有闺女哪来的女婿?别看人家小昆不是正道上弄来的媳妇,落下个坏名声,我看呢,比那明媒正娶的女婿在丈母娘眼前还吃香呢!”一个皮肤黝黑、身高体胖的中年女人把话接了过来。

    “是吃香!”

    “文秋和小昆刚回来,一家人就忙活上了!凤云背着面,巧云提着油,罗大妈兜里还一定装着给闺女的见面钱吧?啊?”

    “花花世界,就是出花花事!小昆惹了祸,作了孽,没主动上门磕头认错求饶,反倒惹得丈母娘领着一帮子儿媳妇上门倒巴结!哎,你们说怪不怪啊?”站在最后边的一个女人,吐掉粘在嘴唇上的瓜子皮,细腔细调地说道。

    “说怪也怪,说不怪也不怪!——”黑胖女人另有她的见解。

    “哎,你这叫啥话?”

    “说怪,是你没见过像老罗大婶这么想得开的人,这叫少见多怪;说不怪,闺女都把孩子生出来了,当妈的还能再给女婿算白磨舌头的账吗?啊?”

    “是这理儿!”几个女人一起哄笑了。

    罗大妈难堪地哑口无言了。苗巧云不吃这一套,早就憋不住了。

    “黑骆驼!”这是黑胖女人的绰号,“前天晚上,咱龙腾岭演了一出好戏,听说还是你的主角呢。是吧?”她看着她轻蔑地一笑,不露声色地说。

    “演戏?前天晚上?”她一时没弄明白,纳闷地自言自语着。

    “你那个挺正经的闺女小翠,和赵家的老二在河边幽会,听说还是你发现的呢!回去叫人来看热闹,走到跟前才看清楚,还是你的闺女小翠呢!两人一看被发现了,提裤子就跑,腰带掉了都没迭得拾!有这回事吧?”

    是事实!

    站在“黑骆驼”身旁的女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你!……”她无地自容了,脸由红变紫起来。

    耿桂英怕把事情闹大了,拽了拽苗巧云的衣角,不让她说了。她推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