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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记得,上一次来到此地,触目看去浩渺烟波好一番风景,本该望去万家炊烟袅袅才是。

    可现在……

    人烟去了哪里?热闹又在哪里?

    桑瑶抱着琴坐在这一片焦土之上叹气。这已经是他一日之内叹的第三声了。可这一天,明明还没过半。

    试问,一个被贬下凡的仙官,要如何重新飞升回去?

    你不知道?

    那桑瑶来告诉你。

    “要攒功德。比如在下,上官是司乐仙官,我原身是仙官宫里的瑶琴,那么我的功德就是以乐度人,越多的人因为琴而得造化,我就能得到更多的功德。”

    “但也有第二条路,受到大尊敬的人,如果在乐道上造诣颇高,那也是可以飞升的。”

    桑瑶一脸灰败地看着这广阔大地。

    可现在是乱世,全天下哪里有地方还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听他的琴音?哪里还会有人在意他的琴是否好听?

    飞升?

    怕是没有希望了。

    “其实说实话,要不是当初仙官飞升在他一屋子乐器里点兵点将把我选出来了,我就连第一次飞升都没有。”

    桑瑶对自己的琴絮絮叨叨说道。

    琴:主子,别念了,念了三年了,本琴都要倒背如流了。

    “啊,我当初在那一堆木头里选中了你,那个时候我怎么说的,噢,我说我以后飞升把你带上去,让你做我的副官。”森瑶无言泪两行,“可惜了,我辜负了你啊!”

    琴:……说实在的,我现在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飞升过,那些经历怕不是也编出来骗本琴的吧?

    桑瑶颓丧了半天,最后还是被现实打败了。

    他磕磕绊绊起身,抱着琴向着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走吧走吧,我们去要饭去了。得赚点钱啊,不然这衣服补都没办法补了。”

    琴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在这个地方躺了些安闲日子,又要去那种地方了吗?

    琴想挣扎两下,却在瞥见森瑶身上那已经将要无法蔽体的破烂衣服时沉默了下来。

    是了,再不去找点钱来,他是真的要不能见人了。

    又走了大半日,直到他们到了地方。

    “来了?”

    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子打帘走了出来,撞见了抱着琴走来的桑瑶,媚眼如丝地上下打量了一遭他,笑道:“今日来了位富贵军爷,伺候好了就少不了你的。”

    ”多谢稚语姑娘。”桑瑶抱着琴躬身道。

    纵然是认识他这么久,稚语还是时常被桑瑶这时常冒出头来的礼数逗笑,毕竟这里可是给往来打仗的军爷暖床的腌臢处,被桑瑶这么一拜总有种自己是哪处贵族娘子的错觉。

    这次她也没忍住,捂嘴笑了好几声,“走吧!”

    桑瑶倒是不在意稚语的嘲笑,抱着剑只低头看着稚语的衣摆,跟着她进了院门去。

    一入门去,琴就叫着要捂自己的眼。

    桑瑶笑了笑,抱紧了琴。

    忍一忍,就当没看见。

    “军爷!军爷快来喝我的酒啊!”

    “军爷,我们才练了新的舞,来看看啊!”

    “奴家这里可有最好的,一定是您没吃过的滋味!”

    娇媚的声音百转千回,桑瑶却就当没听见一般,只埋头赶路。

    左拐右拐,稚语终于带着人到了屋门前。

    稚语转过头对桑瑶叮嘱说:“一会儿只顾着弹你的琴,他们要做什么你忍着就行,别再像你最开始来的时候那么不懂事。”

    “我知道的。”桑瑶点头道。

    桑瑶抱着琴走了进去,看了眼正在舞动腰肢的女人们,径直走到那稚语特意为了彰显风雅而立在一旁的屏风后,将琴放在了矮桌之上。

    双手轻抚琴,将情慢慢诉。

    琴音一起,屋内本就燥热的人们瞬间都受到了感染,一下子难耐了起来。

    一位军爷大笑道:“美人儿,快,好好跳给我们看!赏钱多的是!”

    “去您的怀里跳,军爷可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这琴弹得恰好,不如来我们怀里好好跳给爷看!”

    好些浑话不堪入耳,就连桑瑶手下的琴都开始反抗了起来。不过幸好,这些反抗不是凡人能察觉的,桑瑶倒是不担心扰了外面这场热闹。

    等到人们衣衫尽褪,桑瑶才抱着琴从后门走了出来。

    稚语迎了过来,将滑到肩头处的衣服拉拢挡住了前胸上的种种痕迹,笑道:“每一次你来,我们姐妹的活儿就接得快,否则寻常时候里头都得先玩上好半夜才入正题呢!要是每一次都这样,我们赚的钱不是就得折损一半多去?”

    桑瑶避过这好风光,垂眸道:“我知道,如今时局如果劝你们不做这样的事是异想天开,但战争终将会结束,你们总得寻一个出路,否则这一行色衰爱驰,不长久。”

    稚语笑得弯起了眉眼,“管他会不会停止呢,能活到哪一天就到哪一天吧,若是我们是寻常人,这时候早就被杀了抢了,哪里还能在军营的照拂下得这样一处安静处赚点小钱?”

    “……”桑瑶无话可说。

    她们是无路可走才选了这样一条路,他此时站在一旁劝诫,说得好听点是在劝人行正路,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在别人伤口处撒盐,还是顶着“为你好”的名头。

    罢了,不必再说。

    桑瑶接过了稚语递来的钱,躬身行礼后才走出了那院门。

    身后还是寻欢作乐的声音,桑瑶只抬眼看了眼,便不再逗留地转身离开。

    等到走远了,他面上麻木的神色才松快了些。

    桑瑶笑道:“拿了钱,我先去买一身衣服,然后就去给你做封套。”

    琴:你上次给我做好的封套就用了不到两天就被人连琴带布抢走了!要不是我有灵能被你召回,你怕是连我都没有了!

    桑瑶红了脸,“人家是难民,抢点东西去卖钱也是为了生计,反正也没有真的把你卖掉,就别记恨了。”

    琴:我是想说,干脆你就别给我做封套了,反正我身上也落不了灰,破损了我自己也能把自己修好。

    桑瑶却摇了摇头。

    倒不是出于对琴的爱护和珍惜。

    “就这么抱着你,硌手。”

    琴:……

    桑瑶带着琴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